“姑娘醒啦?不对,瞧我这个记性,如今再不能叫姑娘,得改口叫夫人了。”
一袭鹅黄衫子的梧桐端着铜盆进来,腕上银镯叮当响,圆圆的脸上也是布满笑容:“奴婢拜见夫人,给夫人请晨安了。”
“你这妮子一大早就来打趣我——”
沈青梨娇嗔着,刚拥着被子坐起来,腰酸得倒抽冷气。
低头瞥见褥子下露出一角白绢,忙扯过来看——暗红血迹晕成朵梅花,正是昨夜垫在身下的元帕。
太好了,可算成了。
她长舒口气,把帕子团了团,朝外吩咐道:“去取个盒子来。”
梧桐虽不解,但很快去取了个木盒。
再次折返,梧桐一掀开床帐就笑了,眼睛瞟向歪斜的百子千孙被,“难怪夫人脸色比那案头的红珊瑚还艳,瞧这被浪翻的……”
沈青梨耳尖发烫,嗔道:“快别说了,盒子给我。”
梧桐忙递上盒子,待看到那张放进去的元帕,方才明白是怎么回事。
她是知道自家姑娘和国公府四郎君的事,这会儿见帕子上的血迹,梧桐目露好奇。
沈青梨咬了咬唇瓣,不欲多解释,只道:“别问,待会儿将这盒子送去书房。”
照理说,新婚夜的元帕都会被有经验的嬷嬷检查过收起,告知给婆母,便也算过了这关。
但沈青梨上头没有公婆,只得将这帕子送到丈夫的书桌,只要过了他那关,这事也算是成了。
梧桐脆生生应了声“是”,也没多问。
暂时将盒子搁在一旁,她弯腰扶着沈青梨下床洗漱。
“郎君是何时走的?他这会儿在哪?”
沈青梨懒声问着,昨夜虽然只来了两回,但也不知是那红丸的作用,还是什么缘故,总觉得身子格外的容易疲累。
哪怕昨夜夫君温柔体贴,并不蛮横,这会儿仍是腰酸背痛,浑身乏力。
“姑爷天没亮就起了,在前院用过早饭后,便去铺子了。”
梧桐利落地给自家夫人绾了个百合髻,又簪上一支新打的金丝点翠步摇,“临走时姑爷还特地吩咐说,不要吵醒您,让您多睡会儿。还说等您用了早膳,前院的刘嬷嬷就带人过来拜见。”
“刘嬷嬷?”沈青梨微怔。
“是啊,这刘嬷嬷是掌管袁府内院庶务的婆子,昨日扈二嫂还与她碰见了,瞧着是个极精明的妇人呢。”
梧桐小声提醒着:“扈二嫂子说了,这新媳妇头一日入门,便是最好立规矩的时机。若是自已气势不足,没立起来,那些奴才最是会看人下菜碟,没准还得骑在主子头上呢。”
“尤其夫人你这么年轻,那些皮厚的婆子一贯光棍,怕是瞧准了你面嫩,在您头上耍威风。”
“不过扈二嫂子也说了,夫人你别太担心,姨娘派她跟你来袁府,就是防着奴大欺主。她这一早就在外头候着了,待会儿陪着您正好会会这些袁府的奴才。”
沈青梨听到这些,整个人还有些恍惚。
不过一夜之间,就从“寄人篱下的表姑娘”变成“后宅的掌事夫人”,这身份转变得太快,真真就像是做梦一般。
但她也明白,人总是要学着长大的。
她好不容易摆脱了寄人篱下、任人摆布的日子,如今自个儿能当家做主,能够掌握说话做事的权力了,又岂能惧怕退缩?
不就是管个后宅,治理后院的奴才们么,相比于其他的新妇,她头上没有公公婆婆压着,已然是十分轻松了。
“我知道了。”
沈青梨扫过妆匣,从里头挑出一支大红色的流苏绢花,别在了乌鸦鸦的鬓发间,转脸又吩咐梧桐:“传话下去,让那刘嬷嬷现在就带阖府的下人们去正厅候着吧。”
她虽是第一次当掌家夫人,但吃过猪肉,总也见过猪跑——
在国公府待的这一年多,其他的或许没学会,但国公夫人王氏立规矩、训下人的手段,她是见识过,并印象深刻的。
学她三分,恩威并施,治理个小小商户后院想来也足够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