快到下午下班时,暑气仍在蒸笼般的空气里蒸腾,陈家的人终于匆匆赶到。
大铁门开合的吱呀声中,青帮马老大捏着烫金拜帖当先而入,身后小厮弓着腰抬着樟木箱。
李海波半靠在书房的藤椅上,看着几张陌生面孔局促站在门槛处,李海波的眼睛闪过讥诮。
既不是宪兵司令部的“太君”,也不是领事馆的“要员”,看来陈家和“太君”们的关系也不是很熟哇!
这难道就是陈家能找到的最顶天的依仗吗?说好的当副市长的舅舅呢?不会是八杆子都打不着的表舅吧?
“李队长,都是道上混的,给个薄面。”马老大堆起满脸横肉挤出笑,金牙在暮色里泛着冷光,“小的时候我还抱过你呢!想当年我跟你爹。。。。。。”
“打住!”李海波猛地抬手,制止他继续说下去。
泥马,再说下去老子今天又得让一个叔。
他掏了掏耳朵,勉为其难地说:“特么的,要说我们不熟吧,又确实认识。
既然您老都找上门来了,面子多产我还是得给,谁让我仗义呢!不过这规矩……?”
马老大喉头滚动,眼底滑过不易察觉的喜色。
本就是抱着试试的心态,没想到真能说上话——毕竟陈家给的茶水钱足够丰厚。
他一把扯过樟木箱,箱盖掀开瞬间金光乍现,码得整齐的金条映亮李海波微微上挑的眼尾。
“在这的基础上再加三成,我立马放人。怎么样?”李海波大致估算了一下金条的数量,犹豫了一下后伸出了三根手。
他等着对方讨价还价,却见马老大立刻抱拳:“行,我这就回去筹钱!”话音未落人已转身匆匆而去。
空荡荡的书房里,李海波愣在了原地,感觉一拳打在了棉花上。
预想中的讨价还价没有发生,反倒让他生出错觉——难道自己开价太低?
却不知此刻匆匆出门的马老大正哼着小调盘算:反正又不用我出钱,陈家才是冤大头,这顺水人情,不做白不做。
二十分钟后,樟木箱再次重重砸在李海波的办公桌上,金条碰撞的声响清脆悦耳。
李海波慢条斯理地清点数目,确认无误后,对着门外的余海仓喊道:“余队长,去楼上客房把陈先生带下来。”
当陈老头跌跌撞撞地从楼上客房冲下来时,审讯室里的陈宝早已奄奄一息。
原本笔挺的西装被抽得稀巴烂,背上的鞭痕交错纵横,血肉模糊。
陈老头踉跄着扑过去,将儿子紧紧搂在怀里。
看着儿子毫无血色的脸,老人老泪纵横,嚎啕大哭起来。
这一天对陈老头来说,每分每秒都是煎熬。
楼下传来儿子撕心裂肺的惨叫时,他在楼上急得团团转却帮不上忙,心里恨不得替儿子受刑。
此刻抱着遍体鳞伤的儿子,老人心中五味杂陈:特么的,不当汉奸的时候你们欺负我,现在当了汉奸你们还欺负我,我这特么汉奸不是白当了吗?
马老大带着陈家父子匆匆离去,不久,门口便传来偏三轮摩托突突的轰鸣声。
李海波握着茶杯的手指骤然收紧,温热的茶水在杯中泛起细密涟漪。
“李桑,听说你把甄别对象全部放跑了?”伴随着粗粝的质问声,小泉少尉一身笔挺的戎装撞开书房门。
猩红的领章在暗沉的暮色里格外刺目,腰间军刀随着步伐轻轻晃动,发出金属相碰的细碎声响。
他身后,余海仓弓着背亦步亦趋,鸭舌帽压得极低,唯有一双眼睛闪着精明的光,偷偷瞥向李海波的反应。
李海波心里猛地一沉,指尖不自觉地在杯壁上摩挲。
李海波心里一突,狗日的余海仓,这么快就向你家主子通风报信了?
不过仔细想一想也就释然了,这余海仓整个小队都是小泉少尉的狗脚子,有事不报才不正常,而且还得第一时间报告,报晚了都不行。