范泽拇指上的机油味渗透进我的腕骨,就像某种古老的密码在皮肤下跳动。
远处悬浮车的尾焰刺穿云层,那抹奇异的靛青色让我想起三天前李博士炸毁的模拟舱——当时四维拓扑图坍缩形成的光斑,就如同今夜云层上扭曲的虫洞残影。
“他喉咙里的代码是故意露出来的。”我摩挲着香槟杯沿凝结的水珠,人造极光在杯底折射出破碎的星图,“就像猫科动物炫耀伤口一样。”
庆功宴的霓虹灯落在范泽的侧脸,将他嘲讽的嘴角染成金色:“王总确实像一头瘸腿的猎豹。”他的指尖划过我腕间跳动的脉搏,“但真正危险的,是帮他包扎伤口的人。”
我们同时望向窗外,第三卫星正拖着幽蓝色的光晕掠过天空。
那些悬浮车留下的光痕此刻已经扭曲成DNA螺旋状,就好像宇宙展示着某种恶意的幽默感——李博士的失败模型竟然在现实中重现了。
警报声在凌晨三点十七分打破了实验室的宁静。
全息屏上跳动的猩红色封条刺得人眼眶生疼,张姐打翻的第二杯咖啡在金属地面上洇出焦褐色的痕迹。
王总起诉书里夹着的四维拓扑图复印件,赫然印着我们故意留在假算法中的错误变量。
“这是星际法庭特制的量子墨水。”张律师的镜片反光遮住了他瞳孔的颤动,他枯瘦的手指抚摸着起诉书的边缘,“每滴墨水都包含十亿个纳米机器人,它们能在七十二小时内自动完善伪造的痕迹。”
李博士突然剧烈地咳嗽起来,实验袍袖口抖落的银蓝色鳞粉,与王总西装上的分泌物在显微镜下一模一样。
我攥紧的拳头被范泽裹进他沾着冷却液的外套里,他颈侧跳动的动脉抵着我的头顶:“还记得荒岛上的荧光海藻吗?伪造的星光越完美……”
“真实的潮汐就越凶猛。”我接过他未说完的话,鼻尖萦绕着他身上从未断绝的松节油和电磁场的气息。
三年前他把我从酸雨沼泽里拖出来的时候,也是用这件外套裹住我冻僵的脚踝。
张律师的便携终端突然投射出全息影像,星际法院的立体封条正在侵蚀我们服务器的防护罩。
那些由纳米机器人组成的银色洪流,就像李博士培育失败的噬菌体,正在疯狂复制王总捏造的“证据链”。
“它们甚至篡改了引力波日志。”李博士沙哑的声音就像生锈的齿轮,他实验袍口袋里露出半截的虫洞模型,正与窗外尚未消散的车痕光晕产生共振,“要证明清白,除非……”
玻璃幕墙外传来晶体生长的清脆声响,第三卫星的阴影笼罩了整个实验室。
范泽忽然扳过我的肩膀,他瞳孔深处跳动的数据流比我见过的任何星云都要壮丽:“阎晓,你还留着那个吗?”
我知道他指的是什么——荒岛上我们用来计算潮汐周期的贝壳计算器,此刻正在我贴身口袋里发烫。
那些用鱼骨刻下的公式,或许比任何量子计算机都更接近宇宙的本质。
当第二波纳米洪流突破防火墙时,张姐突然哼起了荒岛上的捕鱼号子。
她布满老茧的指尖敲击着控制台,节奏与当年我们在暴风雨中固定帐篷的韵律完全一致。
不可思议的是,那些纳米机器人竟然在某个八分音符处出现了0。3秒的卡顿。
“还记得王总喉结的代码反射角度吗?”李博士突然把虫洞模型按在起诉书上,两者接触处迸溅出的量子火花,在空中拼出半个黎曼曲面,“如果利用星际飞蛾鳞粉的光敏性……”
他的声音戛然而止,实验舱顶部的防护罩自动切换成观测模式。
狮子座流星雨再度划过天际,某颗火流星坠落的轨迹,与起诉书上伪造的拓扑图产生了诡异的谐波共振。
范泽的拇指再次按上我的脉搏,这次他沾的是冷却液和星尘的混合物。