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河络是九州最聪明的种族,理应成为九州的主人。”德罗用平淡的语调说。
“但是我听说黎耀做生意从来没亏过,这又是怎么回事?”邱韵问。
“我需要用一个无所不能的黎耀来掩人耳目,更要让万一存在的调查者——比如你——把计算未来的目的当成只是要赚钱,而掩盖我的真实动作。一方面黎氏的生意早已是一个成熟的体系,不同的行业有不同的负责人,本身百分之八十以上的生意都能保证赚。剩下的百分之二十么……对于一个算学家来说,你觉得在账目上做点手脚很难么?而对于黎氏拥有的雄厚资金而言,你觉得冒充其他商家把一批注定赔钱的货物高价买下来又很难么?”
“可现在,你的意图仍然被猜出来了,”君无形微笑着,“打算怎么对付我呢?”
“我也在为难啊,”德罗叹息着,“根据我所得到的情报,你身怀高深的谷炫秘术,而我的将风能抗衡武士的刀剑,对秘术师的防范效果却很差。你一定是准备好了什么威力极大的秘术,随时准备要挟我。”
君无形的笑容有些僵。他的确是打定了主意,在关键时刻用很少有人能化解的谷玄秘术挟持德罗,以便求得生机。但看德罗比他更加胸有成竹,他心里也不由得直犯嘀咕。
德罗透过将风的面罩看着他:“君贤侄,我的习惯是,在和一个人交手之前,先把他研究透。你的头脑聪明,谷玄秘术修为很深,还有出色的步法,想要击败你并不容易。但是你并非没有弱点,而这个弱点,几乎是致命的。”
就在君无形琢磨着他所说的话时,一具机锋甲突然发动,向他直冲过来。眼前机锋甲来势猛恶,他不敢怠慢,侧身闪过。但那机锋甲却突然从胸口处弹出一根长索,将邱韵缚了起来。
原来是要从邱韵身上下手!君无形赶忙扑过去援救。那长索绑得很紧,他拉扯不开,身上又没有匕首,眼看机锋甲再往前行,就要把邱韵一同拖走,情急之下,张嘴就要用牙咬。
然而就在此时,邱韵陡然间低下头,向着他的面庞呼了一口气。那口气中带着脂粉香,君无形一下子松开了手,扑通一声栽倒在地。
机锋甲停了下来,收回了长索。邱韵慢慢起身,走到君无形跟前,凝视着他。与此同时,瘫软在地的君无形也直直地瞪着她。
“你也是德罗的手下?”他的语气充满了悲苦。邱韵对毒药颇有研究,若是中了她的毒,短时间内只怕没可能化解。
“我不是他的手下,”邱韵的语气充满歉意,带着一种无法抹去的悲伤,“我只是要完成任何一位主顾交给我的任务。”
“你在雷眼山里杀死了那个人,只不过是我的助手,”邱韵低声说,“我才是真正的秋余。黎耀委托我对付你,当然,现在我们知道了,委托人其实是德罗。”
君无形闭上双目,似乎陷入了混乱的思绪中,当他重新睁眼,目光中饱含着灰心与失望:“你与我同行多时,为什么你半路上不下手。”
邱韵摇摇头:“你为人太过机警,雷眼山中那样的圈套都难不住你,我并没有一击制胜的把握。有一点我没有骗过你,我的确既不会武功,也不通秘术,如果一击不中,死的必然是我。”
君无形长叹一声:“最近几年风头最劲的杀手,竟然既不会武功,也不通秘术,这话说出去有谁会信?所以不信的人都栽了。我这一辈子,还没有上过这么大的当,从此以后我大概是再也不敢自称聪明人了。不对,我应该也不会再有什么‘从此以后’了。”
邱韵咬着嘴唇,没有回答。君无形看到她的眼中隐隐有什么东西在闪烁,不由心里微微一动,随即苦笑一声,觉得这样的自我安慰也忒没趣了。
神算德罗哈哈大笑,到这个时候,他才真正感到自己已经胜券在握。他拍拍手,发出号令,不久之后,两拨手下分别押进来两批人。一边是黎鸿和一个陌生人,一边是黎耀。
君无形能猜出黎耀的身份,但黎鸿身边那个黑瘦的中年男人他就不知道是谁了。然而那中年男人一见到他就开口嚷嚷起来,居然是个女人的声音,还很熟:“他妈的,这下真的全军覆没了!”
君无形哭笑不得:“美女,你怎么扮成这德行了?我就猜到你肯定也跑不了。”
这下似乎真的完了,有能力和神算德罗作对的人全都被捉起来了。君无形死猪不怕开始烫,当此绝境,表情反而松弛了下来。雷冰一向在君无形面前不甘示弱,明明心里又是害怕又是愤恨,此刻也强装出一副笑脸。
然而黎氏兄弟的神情就很奇特了。黎耀一脸麻木不仁,只怕砍他一刀也没什么反应;黎鸿却看着眼前古怪的形势,不明所以。
“这是怎么回事?”他大吼起来。
“这就是这么多年一直控制着我的人,”黎耀疲惫地说,“他在我年轻时,利用了我对他的信任,给我埋下了精神缚咒。看起来,今天他已经不再需要我了,所以会把我们都杀掉,而他以自己的本来面目登上前台。”
德罗狞笑起来:“你说得对,按照我对自己命运的计算,今天,就在今天,我将会铲除所有阻挡我的绊脚石,开启河络族全新的征服时代,‘等待将在这一天结束,新生将在这一天开始’。你们看,星相第三定律终究还是被打破了,今天,我把握住了我自己的命运!”
黎鸿却没有搭理他,只是把头费力地扭向了黎耀:“这么说,弄瞎我的眼睛,并不是你的本意?”
黎耀摇摇头:“你是我的亲弟弟,我怎么会对你下手?你我自幼丧母,两兄弟情同手足,这些我怎么会忘?”
黎鸿的脸上浮现出一丝笑容:“是啊,那时候二娘的儿子看你瘦弱,总欺负你,还说黎氏的家产日后迟早都是他的。我一直记着他的话,后来有一天趁他不备,把他推进了井里……”
“那是你干的?”黎耀吃惊非常。
“我只希望有一天你能执掌家业,我们两兄弟就再也不会受别人气了,”黎鸿笑得很幸福,“在我眼瞎之前,我从来没动过半点和你争的念头,因为我们兄弟一体,你做了家长,就相当于是我做的。后来我以为我的眼睛是你害的,那对我而言,无异于整个世界都崩塌了。我在暗中和你争,也并不图什么财产权势,只是想要报仇……”
“别说了!”黎耀的眼泪流了下来,“那些事情,和我亲手干的又有什么两样?一切的错误都是我造成的。如果我年轻时不是那么荒唐……”
“你们两兄弟还真是越说越感人了呢,”德罗冷冷地打断了他们,“不必着急,你们会一起上路的。到时候时间多的是,随便怎么聊。”
黎鸿并不理睬他:“大哥,你还记得在我十六岁生日那天,你送给我的那个指环吗?”
黎耀点点头:“记得。那个指环虽不名贵,却是著名的酒鬼大侠藤坚的随身宝贝之一。他那段时间穷得没酒钱,把指环当在了黎氏的当铺,然后又穷得无力赎回。我觉得好玩,把它要来了,然后你看见了喜欢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