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想是咳得狠了,未必注意到外面有人。我就这么矗立窗前,透过窗缝,看见她正斜在竹榻上,咳出一口血,平静地慢慢用手抹去嘴角血痕。这一举手之间,我发现她十指都在隐隐渗着血丝,分明是被琴弦割伤。
呵,她就这么一边咳血一边抚琴,可有多久了?
我心头忽然就如被什么锋厉的东西捅了一下!日间已发现孟天戈身子大是不妥,想不到竟在咳血,这样的情形,她为何还一口答应和我决战?
我心思激烈起伏,无限的往事纷繁杂,如洪水般一起涌入心头,压得我几乎爆发。
我慢慢把手伸入怀中,握住一物。
那是她割给我的一束头发,是在我最恨她的时候,竟也无法丢弃的东西。
不知如何,我想起了大青谷中,那个半梦半醒的相遇、冰寒的亲吻,还有我的灵堂之前,她乍见我未死之时,忽然变得狂喜如火的目光。
孟天戈,到了此般地步,你的心意,我终于彻底明白。
你如此冷酷如刀锋、夺目如骄阳,却在夜半无人时,用琴声念着青青子衿,悠悠我心;无可言说地在虚空中写着我的名,心心念念……
我美丽而危险的敌人呀,为何在你刚硬冷漠的夺目光焰之下,竟藏着如此的刻骨深情!
我要拿你如何是好?
大雪就这么扑天盖地的下着,我的心却一会儿狂烈如火,一会儿寒冷如冰。就这么静静守在她窗前,看着那个骄傲强硬而憔悴不堪的身影,一声也不能出,心思却似已飞越了天荒地老、宇宙洪荒。
明日决战,该如何去做,我要好好想想……
尾声 云深不知处
在北定王与雷泽的翼天峰一战中,没有人知道当时发生过什么,待事后大队官兵得到消息,战战兢兢上山捉拿雷泽时,翼天峰顶已是空山寂寂、寥无人迹。
地上有一些零乱的打斗痕迹,以及一两处隐约血印,峰顶方圆十丈之内,山石崩摧、草木灰飞烟灭,无一幸存。可见得发生过一场异常惨烈的决杀。上山的官兵都看得为之色变。
然,北定王和雷泽,却都已失踪。
南朝北国,为之震动。
世人对这两位绝世英雄之战,难免无限思量。
有人说,二人是激斗中掉下悬崖,同归于尽。
也有人说,其实只死了一人,却不知道死的是谁;可剩下那人,似乎也看破世情,就此绝迹红尘。
还有人说,二人斗到后来,毕竟英雄惜英雄,住手不打,其实都还尚在人间,只不过就此隐居,所以没人找得到而已。
然,无论世人如何猜测,北定王和雷泽从此不现人间。
日子一久,这惊天动地的翼天峰一战,也就渐渐被人淡忘。
唯有翼天峰顶,周天寒彻,云深不知处。
春天,江陵城中。
林清远独坐春风杨柳之下,正自诵读《道德经》,祈清羽却匆匆走了过来。喜气洋洋地说:“林师弟,牧师兄来看你了。”
林清远丢下经书,喜道:“好啊,咱们师兄弟三人很久不曾相聚了,牧师兄镇定北天关这一两年,更是久已不通音信,今天难得他有空来,咱们可要好好聚聚。”
祈清羽笑道:“牧师兄这些年为国尽忠,好好一个武当真人,竟去做了边关大将,可真是难得之极。哪里象你,明明是世袭武英王,却一味冷淡避世,只知道诗书自误。”
林清远淡淡一笑道:“祈师兄,你都已辞官这么久,若到今日还看不破朝政之事,却也太痴。我这个武英王本是做得无可无不可,剑在天下,心却不在红尘。朝廷中再怎么天翻地覆,也和我无干。”
祈清羽微微苦笑:“皇上这两年越发忌刻好杀,朝廷中人人自危。我苦劝几次无用,索性辞官,倒也图个清静。只有那牧师兄,好好道士不做,却听了那北定王丁珂平的言语,巴巴地镇守北天关。一晃就是几年。要说我痴,我看牧师兄才真是痴人。”
林清远道:“幸好雷泽去后北国无人,虽有铁图偶兴战事,却不成气候。那盘兵海上的御锦,看样子也难成大器。朝廷中本也打过北伐的主意,但没有得意的大将,难以成功。现在边关尚算平静,牧师兄也总算难得忙里偷闲一回。咱们别说了,快去见他吧。”
再看到牧清野时,林清远心头不由一阵感慨,这位昔日高大英俊的武当大师兄,如今已是满面风霜,鬓间星星。只是他眉目之间,越发多了一番英风豪情,看来塞上风云,已令昔日的剑客淬炼得沉雄苍凉。
他的手中竟还牵着一个粉妆玉琢的女孩儿,大睁着一双清波盈盈的眼睛,微侧着头,好奇地打量着眼前两个男子。神情在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