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李花儿和张氏并排躺在地席上。
夜已渐深,隐隐地,还能听见隔壁屋里,李大贵时断时续的鼾声。
李花儿微微侧过头。
她躺的地方靠近窗子,躺在地席上,能看见春月当空。
半轮月亮由薄云轻雾笼着,看起来且近又远。
李花儿突然记起诗中的那首《月出》,就在齿间轻轻地念诵起来,只念了“月出皎兮,佼人僚兮”两句,又暗笑自己起来。
这诗是说月夜思故人,却不知自己眼下的忧思,又是为了什么。
忽然间,她就听见张氏在自己耳边,幽幽地叹了一句。
李花儿听见,转过身看着张氏,小声道:“娘还没睡呢。”
张氏又叹了一声,道:“想着白天的事情,哪里睡得着。”
“有什么可想的,不都过去了嘛。”李花儿带着些许撒娇的意思。
张氏轻声道:“我呀,真怕你二叔用横的,把锦儿抓了回去。”
李花儿道:“不会,娘你知不知道,爹为什么问锦姐姐那样的问题?”
张氏也有些疑惑那事情,忙问:“为什么?”
李花儿笑道:“如果锦儿姐姐自己心中犹豫,或者碍着亲爹,或者碍着名声,那纵然今天我们帮了她,隔天二叔来说两句好话,人家是父女情深,我们到底远了些。”
她说着,向张氏的方向挪了挪。
“看锦姐姐这个坚定样子,就知道二叔真个要动粗,锦姐姐也不会怕的。一个人自己立不起来,别人帮什么都没用……说起来,人都说救急不救穷,大概也是这个道理吧。”
张氏听罢,掩口一笑:“就你的道理多。”
李花儿笑道:“明明是爹的道理多。”
说着,她从枕头底下将李大给张氏买的簪子摸了出来,递在张氏手里。
“爹买给你。”她笑着,将今天早上李大的话,给张氏说了。
张氏握着那簪子,听李花儿说完,脸颊微红,嘴角浮起了笑意。
“你爹是有心的人。”她说了一句。
李花儿抱着张氏的手臂。
前世她母亲去世得早,今生她还是第一次,这样抱着娘亲的胳膊睡觉。
她很喜欢这种暖洋洋的感觉。
“是呀,所以娘还忧心什么呢?有爹,有我和妹妹,关上门,那些人的事情,不听不看,就好了。”李花儿安慰道。
张氏知道李花儿的心意,抬手将她抱在怀中:“我们花儿真是长大了。”
她又问道:“只是我听你和锦儿说什么营生,你真有办法?是不是你知道县里有哪个人家要使丫头?”
和李花儿这等的女孩子,毕竟还是少数。
所以在张氏心目中,女子要抛头露面地出去干活,不是去大户人家当丫头,就是做些绣活、浆洗之类的事情。
李花儿摇头道:“那和卖了堂姐,也没什么差别了。而且姐姐也不像是能就低伏小的。我心中是有个去处的,等明天去看看,就知道。”
张氏戳了一下她的额角,小声说:“还学会卖关子了”
李花儿撒娇地一笑,依旧抱着张氏的胳膊,阖眼睡去。
事情,真是每天都在往好处去了呢。