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来橡子山就是迟三里当年当胡子的盘据地,他们叫老窝子。运动时期他怕被整死,甘当护林员躲在这一带不出去了。后来陆陆续续有十几户人家,找各种借口搬到这里。
在这住着不用交公粮,没有批斗会,更没有大会战。不管是当年的白景林、李耀晨,还是后来的王洪斌、王秉春,明知这里的人不交公粮也不回村,但是强行让他们搬出去也头疼。至于白凌云,根本不清楚小六队到底是怎么回事儿。如果不是重新划分菁华村,这里几乎成了被历史遗忘的角落。
楚天舒对国民党兵再熟悉不过,不过不太懂胡子。说到胡子她就知道座山雕和八大金刚。要说迟三里是座山雕,剩下这六户怎么也跟凶神恶煞的八大金刚联系不起来。
华子除了电影,多少看了点史料,也不过是东鳞西爪而已。大东北从日俄战争起几乎屯屯有胡子,到处起响马,有很多绿林胡子还参加过抗联。
现在时代变了,造反派没了,民兵也没了。王秉春废了,白凌云掉蛋儿了。村长就是这个大个子小大夫。而且他采药的时候,没少在这一带转悠,还给这里的人治过病。为人仗义,出手大方。
迟三里终于点头同意,搬到蘑菇崴子屯儿去。但是他有一个要求,这里的破窝棚不能拆,锅灶得留几处。
华子:“呵呵,这还真得拆。爷们儿,有时间你看看我在拐棒沟盖的窝棚,背风向阳半山坡,石头座子松木柁,木刻楞的山墙。就那个窝棚也比老许家的房子大。咱在那晒药材山野菜,炒榛子松籽,还打过架抓过贼呢。你们这窝棚敢说不漏雨?”
迟三里:“你的意思在这儿也搭个窝棚?”
华子:“我是这么想的。要是真到这边捡橡子采山货,空身走还得一上午,累了连个歇脚的地方都没有。好好搭个窝棚,里边安锅灶防风防雨防火。”
迟三里:“我十六岁逃命进了橡子山,五十六岁又逃进橡子山。将来我临死还得来橡子山,死了就埋在橡子山。”
华子:“那没说的。不过我也替你冤得慌。一辈子没用过电灯吧?没听过收音机吧?没坐过小汽车大火车吧?喝过德化大麯酒么?”
迟三里:“坐过两回闷罐子火车。”
华子:“搬出去。小爷们儿开汽车拉你进德化县城逛逛,那里有咱的买卖。”
迟三里一拍大腿:“搬!”
楚天舒让许青山带着起家户主,明天就去蘑菇崴子屯儿分地看房场……
往回走的时候,华子向许青山借了一把镐头,和一个背篓背在身上。
楚天舒:“华子哥,要是山林起胡子,你还真要当啊?”
“哥们儿是大夫。我要不那么说,迟老头儿能那么爽快答应搬出来?”
楚天舒:“不过我总觉得不舒服。怎么照顾来安排去,出来个老胡子呀。”
华子看了一眼楚天舒:“那个迟三里不简单。他身上还有很多秘密。”
“你说啥?还有秘密?”
华子:“他一个七老八十的老头儿,既不采山货也不打猎,非要留着破窝棚干啥?许青山名义上是组长,其实啥事儿都得看迟三里的眼色。踏遍青山人未老,蘑菇崴子屯儿菁华村的山山水水,一个人几辈子也踏不遍。秘密多了!”
楚天舒:“咱们来的时候,你是不发现秘密了。”
华子:“不算秘密,但绝对是可遇不可求的宝贝,药中四君子。”
楚天舒:“药也有君子小人?”
华子:“那当然了,人参是不是君子?罂粟就是大烟算不算小人?我怀疑这些人在橡子山某个地方就种那玩意儿。”
“我的妈呀——”
“嘘,这只是我瞎猜。只要不害人,咱管不着。”
楚天舒:“你怎么知道他们不害人?”
华子:“你看那些人,虽然吃穿不行,有哪一个像大烟鬼?”
楚天舒:“偷着卖更害人。”
华子:“我就是瞎猜,你不能乱发挥。这些人连汽车都没坐过,你见过牵着毛驴卖大烟的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