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的目光收回,重新落在威龙身上,那眼神清澈见底,带着一种历经沧桑后的通透与平静:
“我也一样。那八年,刻在我身上的东西……是抹不掉的。那是历史的一部分,是我生命的一部分。”
她的嘴角甚至微微向上弯起一个极淡、却无比坚韧的弧度,“但重要的是,我们都回来了。伤痕还在,但它不再意味着屈辱,它成了……我们存在过、抗争过、并最终重获新生的证明。它提醒我们珍惜现在来之不易的安宁,也让我们……更懂得守护的意义。”
档案室里一片寂静。
只有窗外海风的呜咽和远处海浪的轻响,如同永恒的伴奏。
阳光透过小窗,将那飞舞的尘埃照得纤毫毕现,也照亮了阿莹苍白脸上那份超脱于苦难之上的平静与坚韧。
那些被囚禁的岁月,那些非人的摧残,此刻在她口中,竟与这座城市的百年沧桑产生了奇异的共鸣,化为一种深沉而磅礴的力量。
威龙静静地听着。
他经历过无数生死一线的战场,见过最极致的残忍与黑暗,但阿莹此刻平静的诉说,却带给他一种前所未有的震撼。
这不是悲情,不是控诉,而是一种将个人伤痛融入历史洪流后产生的、近乎于悲壮的升华与理解。
他无需再多言。
任何安慰在此刻都显得苍白无力。
他只是看着眼前这个瘦弱却仿佛蕴含着无穷力量的女人,看着她警服上那枚象征着守护的警徽,在阳光下反射着微光。
“明白了。”
威龙站起身,高大的身影在狭小的档案室里显得有些局促。
他拿起桌上的头盔:
“保重。”
“你也是,威龙先生。”
阿莹也站起身,微笑着,对他行了一个标准的警礼,动作虽然因虚弱而略显迟缓,却依旧带着属于警察的尊严,“明天……坦然面对就好。香港,会站在真相这一边。”
威龙点了点头,没有回礼,只是深深地看了阿莹一眼,仿佛要将这份来自离岛海风中的坚韧力量刻入心底。
然后,他转身,推开档案室那扇吱呀作响的木门,走了出去。
木门在他身后轻轻合拢,隔绝了室内那片沉淀着伤痛与坚韧的静谧空间。
威龙走下吱呀作响的楼梯,推开警署的木门。
门外,炽烈的阳光和海风瞬间将他包裹。
他戴上头盔,跨上那辆线条硬朗的黑色川崎忍者。
引擎发出一声低沉有力的咆哮,打破了小村的宁静。
摩托车沿着来时的滨海公路疾驰而去。
海风更加猛烈地灌入头盔的缝隙,带着咸腥的气息。
威龙的目光扫过阳光下波光粼粼的辽阔海面,扫过远处海天相接处模糊的岛屿轮廓。
阿莹那双平静而坚韧的眼睛,她关于伤痕与守护的话语,如同烙印般刻在他的脑海里。
明天,立法会的质询席上,那些巧舌如簧的议员,那些闪烁的镜头,那些尖锐的质疑……
它们或许能制造喧嚣,却无法撼动这份来自最深处、最真实的力量。
他拧动油门,引擎的轰鸣声压过了风声。
黑色的摩托车如同一道利箭,射向那座即将再次迎来一场没有硝烟之战的城市。