鹰隼般的目光穿透金丝镜片,锐利地审视着孙女脸上每一丝可能泄露的情绪波动,却只看到一片冻结的深潭。
若叶睦如同最精密的影子,无声地立在祥子身后半步,空洞的目光落在虚空。
三角初华则脸色惨白如纸,身体在夜风中微微发颤,方才殿内那百万牌位的森然压迫与“幸运”二字带来的巨大讽刺,几乎抽干了她的力气。
参拜道上死寂无声。
巨大的石灯笼投下幽蓝的光晕,将扭曲的影子拉长,如同鬼魅在冰冷的石板上无声起舞。
风穿过古木,发出呜咽般的低啸。
就在这时,神社入口那巨大的朱红鸟居阴影下,一阵极其轻微却无法忽视的引擎嗡鸣声由远及近。
不是丰川定治那支武装到牙齿的车队,而是几辆通体漆黑、线条方正流畅的丰田世纪轿车,如同融入夜色的幽灵,悄无声息地滑停在鸟居前的空地上。
车身上没有任何皇室菊纹标记,低调得近乎诡异,但那种无声无息、精密如钟表般的移动轨迹,以及车窗后隐约透出的、如同实质的警惕目光,都昭示着其内蕴的非凡份量。
中间那辆世纪轿车的后车门被无声推开。
一只穿着考究手工黑色牛津皮鞋的脚,踏上了冰冷的地面。
紧接着,一个身影弯腰钻出。
不是预想中前呼后拥的侍从,也不是威严的内大臣。
出现的,赫然是——
悠仁天皇本人。
他依旧穿着那身宽大得近乎滑稽的陆军大将礼服,金色的流苏纠缠着垂落在瘦削的膝盖旁。
苍白的面容在神社幽蓝的光线下更显透明,嘴唇紧紧抿着。
然而,与刚才御帘后那个惶恐茫然、如同受惊雏鸟的青年判若两人。
此刻的他,身形虽然依旧单薄,但腰背却挺直了几分。
那双不久前还盛满空洞恐惧的眼睛,此刻竟闪烁着一种截然不同的、锐利而清醒的光芒。
那光芒深处,不再是孩童般的无助,而是沉淀着一种与年龄和表象极不相符的、如同千年寒潭般的冷静与……
洞悉!
他无视了拄着手杖、脸色瞬间变得极其凝重的丰川定治,也无视了如同铁塔般护卫在侧的黑色西装保镖们。
他的目光,如同精准的探针,穿透昏暗的光线,直直地落在石阶上赤足站立的丰川祥子身上。
在所有人——
包括丰川定治那深不可测的瞳孔都因震惊而微微收缩的注视下,悠仁天皇竟然迈开步子,一步一步,径直走到祥子面前。
他微微弯下腰,动作带着一种与其说是笨拙、不如说是刻意模仿的僵硬。
在祥子那双因冰冷地面而微微蜷缩的、包裹在黑色薄丝袜中的玉足前停下。
然后,在死寂得连风声都凝固的空气中,他做出了一个让所有人灵魂都为之震颤的动作——
他伸出那双同样苍白、纤细得如同女孩的手,小心翼翼地捧起了祥子冰冷的左脚。
祥子的身体在接触的瞬间几不可察地僵硬了一下,如同被冰冷的毒蛇缠绕。
覆盖在黑色手套下的手指瞬间收紧。
深不见底的黑眸深处,那刚刚冻结的冰层之下,翻涌起更加狂暴的惊涛骇浪。
天皇?!自降身份,为一个臣子……穿鞋?!
这绝非恩宠!
这是……最赤裸的试探!
最恶毒的羞辱!
或是……最疯狂的表演?!
悠仁天皇的动作似乎有些“生疏”,他略显笨拙地将祥子脱在御前的那双意大利手工定制黑色小羊皮高跟鞋,套回她的脚上。