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许是那杯融化冰淇淋带来的短暂脆弱,也许是病痛中人对同病相怜者本能的关注,素世犹豫了一下,轻轻按下了床头的呼叫铃。
片刻后,一名护士走了进来。
“素世小姐,有什么不舒服吗?”
护士温和地问。
“没有,谢谢。”
素世的声音还有些虚弱,但很清晰,“我只是……有点闷。隔壁的病人……他们醒了吗?我能……稍微聊聊天吗?隔着帘子就好。”
她努力让自己的表情看起来只是出于单纯的、病友间的关心。
护士看了看她的状态,又瞥了一眼隔帘那边,似乎权衡了一下。
加护病房的病人心理状态也很重要,适当的交流有时利于恢复。
“好吧,素世小姐,但时间不要太久,您还需要休息。”
“隔壁的两位先生也刚脱离危险期不久。”
护士同意了,但没有拉开隔帘,只是将它稍微向两边收拢了一些,留出一道可以互相看见和交谈的缝隙。
视线豁然开朗。
隔壁病房的景象映入眼帘。同样规格的病床,同样闪烁的监护仪。
靠窗的病床上,躺着一位看起来与她年纪相仿的年轻男子。
他有着一头略显凌乱的深棕色卷发,皮肤是那种长期缺乏日晒的苍白,面容清秀,甚至带着几分书卷气,但此刻却笼罩着一层挥之不去的、如同冬日薄雾般的忧郁。
他的眼睛是深邃的灰褐色,如同沙漠风暴,此刻正望着天花板,眼神空洞而迷茫。
他腹部缠着厚厚的绷带,白色的纱布上,靠近左侧的位置,正有殷红的血色一层层缓慢地洇染开来,如同雪地上绽开的刺目红梅。
护士刚刚为他更换过外层敷料,但显然内部的伤口情况不容乐观。
他就是“无名”。
紧挨着无名病床的椅子上,坐着一个身材壮硕、如同铁塔般的男人。
约莫四十多岁,剃着极短的寸头,脸上刻着风霜和伤痕,胡茬浓密,这就是乌鲁鲁。
素世的目光与乌鲁鲁那充满审视和戒备的眼神撞了个正着。
一股寒意瞬间爬上脊背。
她能清晰地感受到对方身上散发出的那种属于战场老兵的、毫不掩饰的杀伐之气和深深的怀疑——
毕竟,她的身份是“长崎素世”,哈夫克高级特工,理论上正是他们的敌人。
“看什么看?”
乌鲁鲁的声音如同砂纸摩擦,带着浓重的澳洲腔调,毫不客气,“素世小姐?不好好躺着休息,打听我们做什么?想看看我们死了没?”
他的话语像石头一样砸过来。
素世呼吸一窒,下意识地想移开视线。
就在这时,那个躺在床上的忧郁青年——
“无名”
——似乎被同伴的声音从放空中惊醒。