她伸手去接茶盏,却见其突然松手,滚烫的茶水泼在青砖上,蒸腾起袅袅白雾。
阿鱼蹲下身收拾碎片,声音里带着恰到好处的慌乱:"瞧我这笨手笨脚的。"
"从前在陛下身边,连茶都斟不好。”
“多亏您教我。。。。。。"
她故意拖长尾音,抬头时眼尾泛红。
"宋夫人可还记得,陛下最爱的碧螺春,
是您亲手教我辨的好坏?"
宋谨娴扶额思索,头痛如裂。记忆里只余下模糊的金殿烛火,与温沄晚伏案批折的侧影:"许是年岁久了,记不清了。"
她踉跄着扶住书架,
没注意到眼前人攥紧帕子的指节发白。
"也是,公主府如今风光无限。”
“哪里还记得当年里的事。"
"当年陛下常说,姑娘是这最通透的人,如今看来……不过是连恩义都忘得干净的人。"
她骤然逼近,温热的呼吸扫过眼前人耳畔,宋谨娴猛地后退,后腰撞上檀木桌角:"你这话是什么意思?"
阿鱼恢复了温婉笑意,从袖中掏出块丝帕擦拭指尖道:"陛下生前待你一家不薄,还与你当堂,盟誓金兰之谊,百般爱护,这些年,在这个公主之位上你坐的安心嘛!”
话落,宋谨娴跌坐在太师椅上,双手死死按住太阳穴,指节因用力过度而泛白。
窗外惊雷炸响,映得她苍白的脸上冷汗涔涔,睫毛下翻涌的痛苦不似作伪。
“你……”阿鱼后退半步,精心维持的恨意突然裂出缝隙,记忆里的宋谨娴永远从容优雅,即便在宫宴上被刁难,也只是淡淡一笑。
可眼前人蜷缩的姿态,倒像极了当年雷雨夜躲在温沄晚身后发抖的小姑娘。
宋谨娴喉间溢出压抑的呜咽,断断续续的片段在脑海中横冲直撞——温沄晚染血的指尖、父亲阴沉的脸……这些被刻意掩埋的画面如利刃,将她割裂成两半。
“头……好痛……”她颤抖着去抓案上的茶盏碎片,却被眼前人快步上前握住手腕。
“装什么样子!”阿鱼声音发颤,可掌心传来的冷汗和眼前人涣散的瞳孔,却让她的心莫名发慌,曾经那个运筹帷幄的崔家女,怎会露出这般脆弱的神情?
“我……我不知道……”宋谨娴突然抓住她的衣袖,指甲几乎掐进皮肉。
“你说的陛下……她……她真的……”
话未说完,剧烈的头痛让其眼前一黑,整个人向前栽去,阿鱼本能地伸手托住她后颈,触到的冷汗浸湿了指尖。
望着宋谨娴紧蹙的眉和微微颤抖的睫毛,记忆里某个片段突然清晰起来——铜镜前,她正细心梳理着女帝的青丝,檀木梳齿滑过乌发,发出沙沙轻响。
温沄晚望着镜中倒影,忽然开口:
"鱼儿,日后定要将崔相如朕一般相待。"
她抬手按住丫鬟正在绾发的手,语气郑重,"朕政务繁忙,难有闲暇,往后她的喜好、冷暖,你都要细细照料,莫要轻忽。"
惊雷再次炸响,阿鱼如梦初醒般猛地抽回手,宋谨娴顺势滑落在地,鬓边珠钗滚落,露出额角被茶盏碎片划出的血痕。
阿鱼望着自己颤抖的双手,又看看昏迷的人,心中翻涌的恨意突然被疑惑取代。
“不可能……”她喃喃自语,瞳孔骤缩,记忆与现实轰然相撞。
门外传来脚步声,便慌忙起身时碰翻了一旁的书案,密卷散落的瞬间,她望向地上昏迷的人,突然意识到这场对峙或许从一开始就错了方向。