郑吣意转头,忽见巷口立着个灰扑扑的身影——谢淮钦的月白锦袍溅满泥点,发冠歪在一边,手里还攥着半卷引线,活像从灶膛里爬出来的书童。
“见过郡主。”她抬手作揖,却因太过狼狈,袖口滑落露出半截烧焦的袖缎。
“在下。。。。。。只是略通些机关术。。。。。。”
“秦公子浑身烟火气。”
“倒像刚打完仗的将军。”
郑吣意忍笑替她扶正发冠。
“郡主可还记得今日是何日子?”
嫣儿忽然从怀里掏出个油纸包。
层层打开露出块菱形糕点。
“张娘子用雪水和的粉。”
“栗子泥里拌了玫瑰酱!”
雪光映得糕点上的糖霜发亮,她用银匙切下一角,栗子泥混着玫瑰香在舌尖化开。
“原来竟忘了。”
“倒是你们记得清楚。”
嫣儿低头绞着帕子道:
“因为郡主说过,”
“生辰不该只有规矩。”
“还要有。。。。。。有真心换的热闹。”
巷外传来孩童的笑闹声,原是几个小乞儿扒着墙根看烟火,冻红的鼻尖在月光下像小番茄,郑吣意招手将他们叫进来。
每人塞了块茯苓糕,看他们捧着碗喝圆子汤时,睫毛上的雪珠掉进碗里,碎成亮晶晶的小光斑。
谢淮钦忽然从袖中取出个纸折的蝴蝶,往炭炉上一烤,薄绢做的翅膀竟徐徐展开,翅膀上用金粉画的“寿”字在火光中明灭。
嫣儿见状拍手笑起来,发间的绢花终于经不住折腾,歪歪扭扭地坠在鬓边,倒比正经簪花更添三分灵动。
雪渐渐停了,最后一枚烟花在天际化作流星,郑吣意望着满巷狼藉的炮仗纸,闻着混着桂花香的烟火气,忽然伸手替嫣儿别正绢花。
指尖掠过她发烫的耳垂:“往后每岁今日,都要这般胡闹么?”
“只要郡主不嫌奴婢胡闹。。。。。。”
嫣儿抬头,却见谢淮钦正往张娘子手里塞碎银,老妇人推拒着要多塞两块茯苓糕,雪地上的小乞儿们追着纸蝴蝶跑,檐角铜铃被夜风拂响,惊起两三片未落的雪花。
“傻丫头,”郑吣意将狐裘往她肩头紧了紧,“这世间最难得的热闹,不正是要和你们一起胡闹么?”
巷口的灯笼在夜风中晃了晃,将三个人的影子投在雪地上。
那影子交叠着,像幅未干的水墨画,墨色里掺了金粉,即便明日雪化,也定能在彼此心底,烙下永不褪色的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