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陛……陛下……”
那个刻板的老女官如同幽灵般上前一步,声音平板无波,打破了这令人窒息的沉默。
她手中托着一个精致的描金漆盘,盘上放着三块小巧玲珑、点缀着鲜红草莓的奶油挞,散发着与这肃杀环境格格不入的甜腻香气。
“御赐茶点,请三位大人……品尝。”
祥子的唇角,极其轻微地向上勾了一下,那弧度冰冷得没有一丝温度。
她优雅地伸出戴着黑色薄羊皮手套的右手,用指尖极其小心地拈起一块草莓挞,仿佛拿起一件易碎的珍宝。
她将挞送至唇边,微微张口,洁白的贝齿轻轻咬下。
奶油与挞皮的碎屑沾在她完美的唇线上。
舌尖传来的,是甜腻到发齁的奶油味,新鲜草莓虚假的酸味,以及一股……
挥之不去的、如同这皇居深处一般陈腐的冰冷气息。
“丰……丰川大佐……”
天皇的声音干涩发紧,带着一种近乎哀求的试探,如同迷失在暴风雨中的幼兽发出的呜咽,“……战争……战争……能赢吗?”
他每一个字都吐得异常艰难,仿佛用尽了全身力气,那身象征最高军权的华丽礼服此刻只像一副沉重的枷锁。
丰川祥子保持着完美的跪姿,头颅微垂,露出的后颈线条在昏暗光线下如同温润的白玉。
她并未立刻抬头,只是那交叠置于腹前的、戴着黑色薄羊皮手套的双手,指尖几不可察地微微收拢了一下,像毒蛇在发动攻击前最细微的肌肉收缩。
“陛下,”她的声音终于响起,清冷、平稳,如同冰泉流淌过光滑的鹅卵石,听不出丝毫波澜,“帝国武运昌隆,将士用命。胜利,终将属于大和民族。”
标准的、教科书式的回答。
每一个音节都精准无误,却空洞得如同这御前弥漫的陈腐线香,没有任何实质的温度与力量。
天皇的嘴唇翕动着,似乎对这个答案既不满意,又感到更深重的茫然。
他求助般地看向身旁如同石雕般伫立的老女官,老女官浑浊的眼珠如同蒙尘的玻璃珠,没有任何回应。
他又将目光投向帘幕旁阴影里几乎与黑暗融为一体的德川忠正,那位侍奉了三代天皇的内大臣,此刻仿佛真的化作了宫殿里一根沉默的梁柱。
“那……那……”
天皇的声音更加微弱,带着一丝绝望的哭腔,“……要……要多久?还要……死多少人?”
他纤细的手指更加用力地绞着坐垫,指节因过度用力而呈现出病态的透明感,仿佛下一秒就要折断。
这一次,祥子缓缓抬起了头。
她的目光平静无波,如同两泓深不见底的寒潭,精准地迎上天皇那双充满恐惧和困惑的眼睛。
在那双深潭般的眼眸深处,一丝极淡的、几乎无法捕捉的冰冷审视一闪而逝,如同刀锋瞬间出鞘的反光。
“陛下,”她的声音依旧平稳,却带上了一丝不易察觉的、如同金属摩擦般的冷硬质感,“战争的进程,取决于敌人何时屈服,取决于帝国意志的贯彻程度,取决于每一个臣民为圣业奉献的决心。牺牲,是通往胜利殿堂不可避免的阶梯。为天皇陛下,为帝国之圣业,玉碎,亦是荣光。”
她的话语如同淬毒的冰锥,精准地刺向天皇心中最深的恐惧,将“牺牲”包装成冰冷的荣耀祭品。
“玉……玉碎……”
天皇喃喃地重复着这个词,瞳孔因巨大的恐惧而骤然放大。
他猛地摇头,仿佛要甩掉这个恐怖的词汇带来的冰冷触感,身体不由自主地向后缩去,宽大的礼服袖口滑落,露出同样苍白纤细的手腕。
“不……不……朕不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