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也是,学宫么,世间仙境。”夕误竟似有些怀念,“喜欢那个地方吗?”
这话不甚符合夕误的性情,更不适合从曾经搅弄风云的妖师口中说出来,可若出现在一位长辈身上,反而会很合适。谢无尘点下了头,不欲多言的样子。
“不很喜欢?”
“……”谢无尘沉默片刻,补了句:“很喜欢。”
夕误微眯起眼瞧他:“你重情,十载师徒缘分不是那么容易抛开的东西。我曾经想过你会喜乐一生,不过惊变常生于朝夕……你现在不想与我多说,我知道。”
“送我入顺安是谢将军的决定,与先生无关。北函关兵变,亦与先生无关。”谢无尘平静道,“我没有怪过先生,只是现在,让我多少缓一缓。”
积攒了这么久的情绪,总是需要细细梳理的。谢无尘冷静克制的程度,已经够出乎夕误意料了。
他一叩车壁,示意谢无尘将阵盘放下:“与我谈谈心吧。”
谢无尘眉头当即便蹙了起来,摆明是一个抗拒的姿态。
“不谈以往,谈谈小师兄,”夕误一顿,“还有学宫。”
话未落,他又盈盈一弯眼角,是常见的诱哄姿态:“我猜,最开始想来见我这件事,是你提的。”
“……”回答他的是谢无尘的默然不语。
夕误暗自叹了口气,心道徒弟已经没有小时候好哄了,即便如此,他面上还是使人如沐春风的:“想问什么?小师兄的心法?”
谢无尘眸光一动。
夕误何其敏锐,自然没有错过他这点细微动作,前倾的身子略微放松下来,开口问道:“你的剑,应当是小师兄为你落的福印吧?它名作什么?”
论定力,谢无尘自然比不了夕误,片刻后,他败下阵来:“昭至。”
“草木先知。”夕误很轻地“啊”了声,“你是当真心悦他。”
“可是,你心悦他,他心悦你吗?”
天光逐渐黯淡下来,车内自然更暗,不过尚未到需要点灯的程度。夕误靠在车壁上,目光垂落在谢无尘身前。从谢无尘的角度看过去,夕误有种与白知秋相似的温和。但白知秋的温和是从骨子里生出来的温柔,夕误却是敛入刀鞘的利刃,即便看不见,也令人心生畏惧到无法忽视。
这话问的挑衅意味太浓了。
谢无尘不习惯于应付太过锋锐的问题。他放下阵盘,摸向手腕,感觉腕上系着绳结的地方隐隐发烫起来:“我不肯定。”
夕误目光中尽是不出所料。
“先生难道没有算到吗?”谢无尘掀起眼皮,淡淡反问,“他的接纳,我的动心,有什么是在先生意料之外的吗?”