董胖子撇嘴冷笑道:“有人不服气就来找老子理论好了,老子慢慢跟他们讲道理,讲不过,老子就拿铁骑碾死他。”
身后两名亲骑离得较近,听到将军这句话,会心一笑。这就对了,咱们董将军肚子里没墨水,偏偏喜欢与人附庸风雅和讲评道理,大半是面红耳赤吵架不过,就跳脚骂娘,若是还不解气,就要动手动脚了,南朝官员都恨死了这个没脸没皮的王八蛋,尤其是春节时分,毛笔字写得蚯蚓扭曲的董将军还非要卖弄才学,走门串户,死皮赖脸要那些南朝府邸都挂上他写的春联,狗屁不通啊,丢人现眼啊,记得曾经有街上邻居的督监大人和观察使大人耍了小心眼,一个说是风吹掉了黏粘不牢固的春联,一个说是放鞭炮炸坏了春联,结果第二天死胖子就肩扛两幅春联又屁颠屁颠去挂在两位军界权臣的大门上,亲自拿粥汤黏好,笑嘻嘻说这回儿保准风吹不掉鞭炮炸不烂了,偌大一座权贵满地多如狗的西京,也就只剩下黄宋濮大将军敢直接将这个死胖子挡在门外,门房指了指门口一块石碑,上边明确写有董卓不得靠近府邸五十步。北莽南朝,恐怕除了边军士卒,也就大将军柳珪算是与这个面目可憎死胖子唯一亲近的大人物,结果柳大将军前两年有意将孙女许配给他,被胖子拿家有悍妇当挡箭牌,结果没几天就迎娶了提兵山山主的独生女,听说把老将军柳珪气得怒发冲冠,差点就要披甲上马去宰了这腹黑胖子。
女子柔声道:“早知如此,当初为何不亲自护送嫂子侄女前往留下城?”
董胖子阴沉道:“那位嫂子不像是能为陶大哥守寡的女子,我与她素来不亲,见她作甚?陶大哥才死,就写信给我,要为她那儿子讨要一个官爵名录,我这人脾气古怪,你开口要了,我偏不给,你不开口,我倒是不介意帮你铺好路子。陶大哥就一个儿子,若是被她养大,迟早要变作一个吃喝玩乐的纨绔子弟,有屁的出息,按照我的意愿,就该丢进老子的军中,能活下来成为乌鸦栏子,有你叔叔董卓一天富贵,就缺不了你的锦绣前程,可那女子舍得吗?她还不得揪心死,戳我的脊梁骨?而那侄子心性不随陶大哥,随他娘亲,所以我只喜欢小满武。我董卓发过誓,不成北莽第一流的将相,绝不去探望老伍长。”
董胖子冷哼一声,“只要被我找着了满武,一定要小闺女比任何一位公主郡主还要活得自在,谁敢欺负她,活腻歪了!”
女子揉了揉鬓角青丝,轻声道:“从消息上看,是一名游历龙腰州的佩刀青年裹挟了小满武,到时候见面,你该如何计较?”
董胖子脸色稍缓,笑道:“老子不管他是什么人什么身份,只要没对不住小满武,只要他敢狮子开口,我就敢给他报酬。”
提兵山女子笑道:“我就喜欢夫君这一点。”
死胖子哈哈笑道:“娘子,我可是喜欢你很多点。”
生下来便活在江湖顶点位置看风景的女子对待世人天生冷眼相向,唯独对这个命中克星的死胖子,丢了个唯有真心喜爱才会流露的媚眼。
死胖子眯眼望向城内,他不喜好这座飞狐城,太娘娘腔了,看着就心烦。
铁骑入城,并未长驱直入城牧府邸,而是象征性绕城一圈,途经东北角一栋酒楼,女子猛然转头看了眼楼上窗口。
死胖子纳闷道:“何事?”
女子想了想,摇了摇头。
胖子只当是有觊觎自家娘子的浪荡子,不以为然,若是平时,大可以打杀一顿,可现在实在没这个心情,自己只带了一百骑,总不可能无头苍蝇一般满城找人,归根到底还要让官府出人出力。
董卓长呼出一口气,轻轻说道:“小满武,再等一会儿董叔叔。”
第050章王见王
位置僻静生意冷清的小茶坊总算热闹了一回,口口相传以后多了许多慕名而来的听众,目盲说书人一天要说三场北凉世子的游历,三场已是老人的体力极限,一大把年纪了,再倔强,也不能跟老天爷较劲,指不定哪天老天爷一不高兴,一条老命也就给收了去,再者说书说书,除了竹板敲打,只是动动嘴皮子,喝几口酒润润嗓子还能对付过去,弹琵琶的孙女就要受罪许多,生活清苦,舍不得花钱用上那桃胶护指,才一场说书,小姑娘十指就已经淤血青紫,这会儿趁着休憩时分,她生怕爷爷惦念忧心,只敢偷偷摸摸蹭着衣角,减缓手指酸疼。茶坊掌柜看着第二拨茶客兴致勃勃入坊,坐在柜台后头,乐滋滋啜着壶嘴清茶,偷着乐,做与吃有关的小本营生,就是要讲求一个流水往来,旧客不去新客不来,掌柜下意识瞥了眼临窗一桌茶客,一扫而过,也就不再留心。
老儒生好似打定主意要再听一场说书,很识趣地与茶坊伙计要了壶茶水,喝得倒是不算多,许多茶水都被他在桌面上横抹竖画鬼画符了去,负剑男子始终目不斜视,如小庙里的泥塑菩萨一般,养气功夫一流。
老儒生笑眯眯道:“少朴,喝一杯?”
中年男子摇头,毕恭毕敬说道:“不敢。”
老儒生仿佛听到一个天大笑话,拿手指点了点这位后辈,“连李密弼都敢光明正大的刺杀,天底下还有你孙少朴不敢做的事情?”
负剑男子不苟言笑,也不懂玩笑三昧,一本正经道:“那喝一杯。”
老儒生摇了摇头,“不给喝了,你这呆货。”
老人揉了揉脸颊,缓缓说道:“我骂李老头心术不正要遗祸北莽百年,他骂我迂腐不堪不配做帝师,这些都是在皇帝陛下眼皮底下的庙堂廷争,都摆在台面上,勉强能称作君子之争,少朴,以后你就别去跟李密弼那边抖搂剑气了。刀只单刃,根脚便偏颇,故而是杀人利器,剑却有双峰,不偏不倚,君子入世救人才是剑道正途,一个王朝,正奇相辅,少不得持刀武夫也少不得佩剑君子。这些呢,其实都是场面话,说到底你毕竟还是棋剑乐府的剑府府主,亲自出手打打杀杀,宗门也没光彩,面子这东西,得靠成材的后辈去挣,里子这玩意,才靠你们几位支撑。正如说书先生所说,李淳罡是剑道第一人,要我来说,这位剑神的闭鞘剑,所谓我不出剑,胸中自有剑意万万千,远比两袖青蛇与剑开天门更是剑道圆满境界。少朴,你也该学一学。”
中年男子点了点头,他这辈子只服气眼前一人。这位老人中原大局尚未落定便只身离开北莽,赶赴南边,春秋一统后,仍是在那片硝烟逐渐消散的异乡逗留了整整二十年。
负剑男子词牌名剑气近。
高踞武榜前列的洪敬岩是他的闭关弟子。
接下来两场说书,老儒生都一字不漏听入耳朵,时而点头时而摇头,反正除了一名同桌还算威严的剑士,也不会有人在意一名貌不惊人的酸臭老书生是死是活。期间有两拨飞狐城青皮土棍来闹事,第一拨被茶坊掌柜拿银子打发回去,第二拨就要出手毒辣许多,死死护着捧琵琶孙女的说书老人被一拳砸在脸上,如此一来便惹了众怒,茶客们付了茶资就等着听几段好故