六营长退出后,厅堂内一时只余碗箸轻碰与咀嚼之声。然而,这看似平静之下,一股暗流已然涌动。
“咳…”
袁绍搁下筷子,拈起一方丝帕,慢条斯理地拭了拭唇角,目光缓缓扫过席间众人,方才开口,语气辨不出喜怒:“诸位都听见了?卫将军…倒是雷厉风行。此刻竟已挥军直取阳谷关。”
厅内霎时一静。众人纷纷停箸,目光投向袁绍,只见他眉峰微蹙,面上掠过一丝难以掩饰的不悦之色。
在座者心中雪亮——袁绍这不满,并非只对张铮,更是冲他们而来!
这一路行军,拖沓迟缓,几如乌合之众。更有甚者,公然纵兵劫掠乡里,凌虐妇孺,行径与盗匪无异!
反观那张铮,受命即发,十日之间连下两城,兵锋所向披靡,早将他们这“主力”远远甩开。
再看眼前这流县,街巷井然,闾阎晏然,百姓安居乐业,竟无半分新经战火之象。
两相对照,高下立判。他们这群冠冕堂皇的诸侯联军,与那张铮部伍相较,实有云泥之别!
厅堂内,一片令人窒息的寂静。袁绍眉宇间那抹不悦之色,如同冰冷的针,刺得在座诸侯坐立难安。
方才那番无声的对比,已将他们光鲜外表下的不堪彻底剥开,赤裸裸地摊在席案之上。
短暂的死寂后,张邈干咳两声,试图打破这难堪的沉默,强笑道:“盟主息怒…这个…行军迟缓,实乃…实乃各部协调需时,粮秣转运不易…加之沿途流民滋扰…”
“滋扰?”孙坚猛地将酒盏顿在案上,发出“咚”的一声闷响!
他浓眉倒竖,虎目圆睁,毫不客气地打断张邈的辩解,声音带着压抑的怒火:“究竟是流民滋扰,还是尔等麾下纵兵为祸?!本将沿途所见,分明是尔等部曲如蝗虫过境!劫掠商旅,强抢民财,淫辱妇人!此等行径,与董贼西凉军何异?!还敢在此巧言令色!”
他凌厉的目光扫过席间几个心虚低头者,“如此军纪败坏,如何对得起‘讨董’大义?如何对得起天下苍生期盼!”
孙坚的怒斥,如同惊雷炸响!那几个被点中心事的诸侯顿时面红耳赤,张口结舌,想要反驳却又理屈词穷,只能讷讷不言。
厅内气氛瞬间降至冰点。袁绍的脸色也愈发难看,孙坚的直言不仅打了其他诸侯的脸,更是让他这个盟主脸上无光——毕竟是他统领不力。
袁遗见状,眼中闪过一丝不易察觉的精光,适时地出声打圆场:“文台兄息怒,息怒。文台兄忠义,嫉恶如仇,操深为敬佩。眼下大敌当前,董贼未灭,若因内务争执而伤了和气,岂非亲者痛仇者快?”
他语调平和,却字字清晰,“诸位同僚或有失察之处,然当务之急,是整肃军纪,约束部曲,勿再滋扰百姓。至于行军迟缓…确也需设法改进。”
他话锋一转,看向袁绍,语气诚恳:“盟主,卫将军能十日下两城,保境安民,足见其治军有方。我军主力虽众,然号令不一,步调杂乱,实为大患。
不若…等打败董卓后,或可请其分享些整军经武、抚民安境之策?取其长,补我短,方是上策。”