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明国火炮之威,竟致如此耶?”
一个带甲喇衔的牛录额真满头大汗,他身边的人已经全部趴在地上,包括勇悍无比的护军和前锋营的重甲战士在内,那些普通的旗丁是如此,披甲兵也是如此,那些旗鼓包衣们,则是恨不得立刻转身就走。
要不是军法震慑,要不是还没有反应过来,恐怕战线已经崩溃了。
这不是侥幸,也不是夸张,也不是清军是一支无能的听到炮声就崩溃的军队,而是这样的齐射杀伤,实在是前所未见,身处炮火威胁中的清军,最少在第一时间,精神上接近崩溃了。
战线停滞,炮队的所有人都是满脸的兴奋。
虽然除了测矩手和指挥员之外,所有人都没有功夫去观察,就算要调整炮口也是测矩后经队官们和炮长命令后的事了,在场的炮组成员,除了忙碌,还是忙碌。
搬抬手们已经把小褂子都脱了,短短时间,已经打了三轮,火药包,炮弹,不停的往前头搬,这一次浮山炮队出击,炮弹带了一千余颗,硫磺火药一万多斛,平时无事时,就是装成药包,配好份额,在此时就是拼了命的搬抬而已。
搬上来的药包和弹药放好,前头已经放低炮口,清膛手在紧急清理炮膛,一点儿药渣残留也是不会留下,然后再用推杆塞实药包,放上炮弹,重新校准炮位,一系列紧张的动作都是对着过千斤重的火炮……哪怕就是三斤炮,也是六百多斤,也不是容易搬动的。
几轮炮打下来,所有人都是满头大汗,但每张脸上,却都是满满当当掩饰不住的兴奋之意。
赵启年一直是在观看着炮轰的成果,等他看到成片的清军都趴伏在地上时,一种难以掩饰的满足感油然袭上心头。
这便是火炮之威,足以震撼天地,摧残敌军的军心。
但他并没有把这种得意展露在脸上,一切如旧,他只是微调了火炮的射距,把落点往中阵和后阵的披甲兵身上引了一些,那些白甲兵,数字是二三百人左右,身上最外重的铁甲甲叶上涂着银漆,所以银光闪闪,格外引人注目。
若是能把这些最精锐最令人恐惧的敌人消灭在炮火中……只要敌军仍然是保持现在的态式,或是继续龟速前行,就一定能达到满意的效果!
而就在此时,清军营地后阵的号角声响的更加凄厉,似乎是猛然发力一样,大队的当后备力量的骑队,多半是前锋营或是护军营的白甲如利箭般的前冲,他们带着新的军令,挥动旗帜,奋力策马向前,一时间,地动山摇,竟是遮盖住了炮击的声响。
第三百七十四章 往昔(1)
“大将军令,全军向前,不得迟疑犹豫,违令者斩!”
“众将士听了,此战获胜,人人有赏,旗丁立功者为披甲养育,赏给包衣奴才,汉军立功者抬旗,包衣立功者,转为汉军!”
“各官听着,指挥不力者斩,立功厚赏,先领军临敌者,不论胜负,均赏二等阿达尼哈哈番世职!”
一道道军令,应该是岳托在仓促间作出的决定,这个大将军贝勒并不能亲上前线,虽然在这种紧急关头,岳托肯定愿意如二十多年前那样,他还是一个从少年到青年过度的时刻就已经跟随在天命汗的大旗下为大金东征西讨了,现在大金改了大清,军制也从牛录甲喇制渐渐改成营制,但无论如何,八旗的魂魄和精神却不能丢!
萨尔浒战时,现在的大清皇上,他的八叔,当年的八贝勒等诸多大汗的儿子,诸多大将,包括老汗在内都是披坚执锐,奋战在第一线。当时的八旗,可是真正的除了骑射没东西玩的一个野蛮的蛮夷部落,诸部女真,虽然托名女真,但建州女真其实是从通古斯密林里出来的野人,和金国和完颜氏都没有亲族关系,甚至在建立大金后,大杀特杀,把真正的女真完颜氏灭了族。
大金和大清能够崛起,就是靠的亲贵子弟冲杀在前,大汗和贝勒们也能披坚执锐,靠着一股勇悍之气,与诸多部落血战,与朝鲜的咸镜道官兵厮杀,与大明辽东边军周旋,数百年间,硬是从一个野人小部落,发展到了六万丁口的大部族。
等决定命运的战事打起来时,特别是与杜松杜太师一役,打这个平素八旗敬畏的明军将领,当时的八旗主力齐出,皇太极也是使着他那把常人拉不动的超级大弓,连发劲矢,然后挥刀直入阵中,杀进杀出,代善,莽古尔泰,无不如此。当时的诸贝勒如此,才使得六万旗丁,包括老弱在内,披甲一共才几千的八旗能战胜强敌。
时至今日才多久,八旗的魂魄就丢了么?
看到八旗子弟在炮火中伏着身子,披甲兵和各牛录额真和梅勒章京,拔什库和壮尼达们还能勉强站立或是蹲着,而多半的旗丁,根本就是趴在地上,炮火凌空而至时,很多人竟是骇的大叫起来。
惨嚎声,伤者的呻吟声,火炮声,竟是勾织成了一幕地狱般的景像,而这一次身陷地狱的却不是明军,而是向来压着明军打的八旗!
这个脸,丢大了!
岳托急怒之下,也是差点就冲上去,好在被身边的人给抱住了,但军令也是迭下,虽然在这种时候,多年为统帅的经验使得他的军令十分周全和果决,在这个时候,他将身边最后的战略力量,也就是不到二百的亲军白甲全部放出,传令之余,自然也是去督战!
涮的一刀,一个白甲漂亮的舞动手中的长刀,一颗旗丁的人头,就是从脖子上飞了起来。
一枪刺去,将一个仍然趴伏不起的旗丁刺了个透心凉。
第三百七十四章 往昔(2)