严世蕃说完,在回忆片刻后,将自己先前当着内阁众人的面,所提及的考成法,又给严嵩叙述了一遍。
……
“对于那些不是通过科举考试,步入仕途的宗室以及勋贵,都得在他们的头上,设置一道无法逾越的壁垒,对于他们所能够担任的官职进行限制,文官最高只能做到四品,武官则只能到偏将军的地步!”
“文官则从县丞开始做起,协助知县管理县政,武官则从巡检开始做起,按照其功绩来进行提拔!
“而通过考试的这一部分宗室、勋贵,则将他们下放至基层,应该给他们制定额外的目标,并定期进行考核,考核不过,有惩罚,完成目标,则有奖励。”
“每半年或者年底,进行一次考核,三次考核不过,则去其官职,况且,眼下的吏部尚书是胡宗宪,他可是咱们的人!”
正当严世蕃还在洋洋洒洒地叙述着自己的想法时,却没有注意到,严嵩脸上的表情已经悄然发生了变化。
只见严嵩将目光从严世蕃的身上收回,一副恨铁不成钢的样子,暗自道。
“胡宗宪可不是咱们的人,他是陛下的人!”
“严世蕃这个蠢货,以为能够借此机会限制那些宗室、勋贵,殊不知,这是搬起石头砸自己的脚!”
严嵩的心里十分清楚,严世蕃为宗室、勋贵们点燃的这把火,迟早会烧到自己的身上。
倘若这些考核办法,得到了那些宗室、勋贵们的验证,被证明切实可行的话,那么陛下肯定会将其推广至全国!
到那时,无论中央还是地方,大明朝从上到下所有官员,都将受到考成法的约束!
而这一切的开端,都是因为严世蕃自作聪明,想用这些办法,来限制那些宗室、勋贵。
严嵩想到这里,整个人也变得愈发恼怒。
旋即,只见其猛地一拍桌子,出言斥责道:“严世蕃,你这个蠢货,你当真以为,当初陛下没有看出来你的用意吗?”
“陛下只不过是将计就计罢了,等这套考核方法,在宗室、勋贵们的身上被证明可行以后,陛下肯定会将其推广至全国,严世蕃,你把所有人都推进了火坑!”
在听完严嵩的这番斥责后,严世蕃这才后知后觉地反应过来。
此时,在严世蕃的脑海中,正不停浮现出考成法施行后的场景,让他不由得冷汗直冒。
随后,只见严世蕃的脸上满是惶恐不安的神色,看向严嵩所在的方向,小心翼翼地询问道:“那……父亲,孩儿接下来该怎么办?”
“倘若这些考核办法,真的被陛下推广至全国的话,那么孩儿身为提出这些办法的人,必将受到文武百官的敌视!”
严嵩将严世蕃脸上的表情尽收眼底,颇为无奈地叹了一口气,缓缓道:“事到如今,还能怎么办,只能破罐子破摔了!”
“既然这些考核方法,迟早都会被推广至全国,还不如等陛下提出此事的时候,旗帜鲜明地表明支持态度,如此一来,在往后的史书上,或许还能够留下些许美名!”
严世蕃听闻严嵩此话,脸上满是懊恼之色,俯下身体,恭敬禀报道:“是,父亲,孩儿明白了!”
在这之后,只见严嵩将目光从严世蕃的身上收回,摆了摆手,出言吩咐道:“行了,时候不早了,下去休息吧!”
“是,父亲,孩儿这就告退!”
严世蕃说完,在向严嵩躬身行礼后,便径直离开了书房。
……
待严世蕃离开书房以后,只见严嵩的脸上满是晦暗莫名的神色。
严嵩的心里十分清楚,自己之所以能够稳坐内阁首辅的这个位置二十多年,靠的就是对皇帝的绝对忠心。
作为交换,其私下里的一些小动作,也被皇帝所默许。
可以说,严嵩就是嘉靖手里的一把刀,替他统御文武百官,顺带着吸引仇恨。
而朝堂之上,绝对不允许有一家独大的势力存在,也正因为如此,皇帝方才会对以徐阶为首的清流,睁一只眼闭一只眼。
在皇帝的刻意引导之下,一直以来,双方的斗争,都是以一种不温不火的方式进行的,远没有到撕破脸皮的地步。
一旦严党清流,其中一方有想要掀桌子的趋势,皇帝就会作为裁判立刻站出来叫停,不听话的,只有死路一条!
而到了这个位置,谁的屁股又是干净的呢,说到底,无非是立场不同罢了!
眼下,双方的势力在朝中达到了一个诡异的平衡,短时间内,谁也奈何不了谁。