IcU病房的监护仪发出规律的“滴滴”声,周志高陷在混沌的梦境里。
眼前交替闪过两重人生:一重是没重生时的平凡轨迹,在乡镇派出所当民警,某次抗洪救人时被巨浪卷走,再睁眼就是无尽黑暗。
另一重是重生后的奔波,从镇长到组织部长,京省查贪腐、东省整教育、天景市护矿工,那些鲜活的面孔、激烈的交锋,清晰得仿佛就发生在昨天。
“到底哪个才是真的?”他想伸手抓住什么,却只碰到一片虚无。
耳边隐约传来熟悉的声音,像刘晓雅在哭,又像乐乐在喊“爸爸”,可他怎么也睁不开眼,只能在两重记忆里反复拉扯。
病房外,刘晓雅趴在玻璃窗上,看着里面浑身插满管子的丈夫,眼泪像断了线的珠子。
她已经在这里守了三天,眼睛红肿得像核桃,手里还攥着周志平常用的钢笔,那是他每次写工作笔记时必用的。
“志高,你快醒醒啊,乐乐还等着跟你去游乐园,洛汐的华清报到你答应要送她去的。”她的声音哽咽,贴在玻璃上的手冰凉。
周洛汐站在母亲身后,手里捧着刚打印出来的华清大学课程表。
她特意标注了几门父亲可能感兴趣的国防科技类课程,想等他醒了一起商量。
“妈,您别太伤心,爸肯定能听到我们说话。”她努力忍着眼泪,可声音还是忍不住发颤,“以前爸遇到那么多困难都没认输,这次也一定不会。”
乐乐被外婆抱着,小脑袋靠在老人肩上,眼睛直勾勾地盯着IcU的门。
“外婆,爸爸什么时候能出来?我画了画想给他看。”他举起手里皱巴巴的画纸,上面歪歪扭扭画着一家四口,旁边还写着“爸爸快点好”。
前两天他还不懂事地闹着要爸爸陪,现在看到大人们的神情,也知道爸爸遇到了大麻烦,只是偶尔会小声问一句“爸爸疼不疼”。
走廊里挤满了人,有东省和凉市的领导,有周志高曾经帮助过的矿工、教师和学生家长,还有素不相识的市民。
大家都自觉地站在两侧,没人喧哗,只有偶尔的抽泣声。
一位曾被周志高帮助讨回拖欠工资的农民工,手里提着一篮刚煮好的鸡蛋,红着眼眶说:“周部长是好人,当初要是没有他,我们十几个人的工资还不知道什么时候能要回来。”
“我就在这儿等,等他醒了把鸡蛋给他吃。”
人群里,两个住院的老人正低声议论。
“你说这里面住的是谁啊?这么大阵仗,省委书记都来了。”其中一个老人问道。
另一个老人撇撇嘴,语气带着不屑:“还能是谁?肯定是哪个大官摆架子。”
“我看啊,说不定是自己作的,不然怎么会出车祸。”
这话刚说完,旁边一个穿着校服的女生立刻转过身,红着脸反驳:“爷爷,您不能这么说!”
“里面住的是周志高部长,他是为了检查民生工作才出的事。”
“他帮我们学校整改食堂,还让我们用上了新教材,是个好官!”
女生的话吸引了周围人的注意,之前那个说话的老人顿时涨红了脸。
旁边有人认出了他,小声说:“王大爷,您忘了?去年您儿子的工程款被拖欠,还是周部长帮忙要回来的,您当时还说要谢谢他呢。”
王大爷这才反应过来,狠狠拍了自己一巴掌,声音里满是愧疚:“你看我这记性!我怎么能说周部长的坏话,真是老糊涂了。”
“周部长是好人,我该打!”他一边说一边又要抬手,被旁边的人拦住了。
“大爷,知道错了就行,咱们一起祈祷周部长早日康复。”
王大爷点点头,走到走廊边,双手合十,嘴里不停念叨:“周部长,您可一定要醒过来啊,是我不对,不该乱说话,您大人有大量,别跟我一般见识。”
这样的小插曲,在走廊里不时发生。
有一开始不了解情况说风凉话的,在知道里面住的是周志高后,无不羞愧地道歉,然后加入到祈祷的人群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