谁也不知道这个疯男人带着他儿子去了哪里。
雨下了一整夜,黑漆漆的夜,糟糕透了。
天气预报不停提示红色预警,提醒市民谨慎出行。
可惜这个男人就像是凭空消失了一般,没人知道他去了哪里。
原来他抱着儿子去了婉晴离开的那座岛屿。
瓢泼大雨中,他站在游艇甲板上,撑着一把黑伞,听着啪嗒啪嗒的雨滴敲击各种物件。
他穿着一身黑色,儿子也是,抱在他怀里,父子二人几乎融为一体。
长这么大,除了小时候父母吵闹的时候让他害怕,偷偷抹过泪,这里算是唯二让他不敢来的地方。
当初亲眼看着她离去,那么无情,那么决绝,一点都不留恋。
难道这世间除了她就没别的女人吗?是真的硬不起来吗?
他一直给自已洗脑,一直逃避,一直忙碌,各种忙,的的确确地忙。
成天人模狗样地穿着,公司里进进出出,开会打仗,舌战群儒,出入各种高级场合,跟各类人种交际,推杯换盏,觥筹交错,脑子浑浑噩噩到记不清事,依然被人拥护着,恭维梁四爷您给指点指点,指点你妈,有钱有权就是爷,打乱洗牌后重建,换汤不换药地披上外皮,一切都在他掌控之中,把人耍的团团转,畅汗淋漓的商战如同当初热带雨林里的枪战一样,占领了一个又一个的战壕,真是快哉乐哉。
刺激过后回头看,其实这一切不过是浮华若梦。
他真的快活吗?非也!
夜深人静的时候他异常清醒,清醒到自已骂自已:“梁霁风,你这个贱种,你真是没救了,大把年华不用,尽耗费在一个不在乎你,甚至视你为毒药,不知好歹的女人身上。”
成天装作漠不关心,实际上每天都期待着手下人带来些她的消息,哪怕只是一张模糊到看不清的照片,知道她还活着,知道她在海上漂流十来天得了败血症,着急忙慌地偷偷暗示人给她送去资源。
他甚至还期待着她某一天会醒悟,会为了儿子回头来找自已的。
结果只是一场场落空。
那个女人不惜顶着黑户的风险,隐姓埋名,宁可给人端盘子洗碗,帮人刷鞋洗马桶当保姆赚点生活费维持生活,都不肯回头求他一句。
仿佛就是为了证明他说的那句,她已经被他养得太娇贵,根本无法适应外面的世界,总有一天会后悔的,这句话是错的。
梁婉晴这个犟骨头,可真是他的克星,将他伤得体无完肤,一丁点怜悯都不肯给他。
直到他看到在自已怀里哭得不行的儿子,才算是清醒了,她是真的不要他了,她不会回来了。
只不过是自已不愿意面对而已。
黑色的雨幕中,一个高大的男人抱着睁着无辜大眼的小崽子,望着无边无际的大海,终究累到站不直。
那道钢筋铁骨般的男人脊背,微微颤颤地躬了下去。
黑色旋涡一样的风雨,掩盖住了他的呼吸,情绪,以及起伏的咒骂和深情地呼喊。
这一切都是男人的秘密,也只有这一刻,他不需要伪装。
他低下头,看着襁褓中的儿子,语气温柔地说:“你妈妈从这里走的,她生病了,不认得你,你莫怪她,等她病好了就会想起你来的,你好好地长大,听到了吗?”
小家伙眨巴着跟女人一样的大眼睛,乌黑的,清澈的,粉白的小脸上小泪珠还在往下淌,懵怔怔地盯着他,偶尔抽搐一下,安静又乖巧地与他对视。
父子二人就这样对视着,最终他阖上通红的双目,有温热的液体滑落至下颌。
之后他将孩子送回船舱内睡下。
自已一个人独自在甲板上淋着雨,摸出那只已经掉漆的打火机一遍遍地拨动着。
颤抖着手点燃嘴里的烟,立在雨中一根接一根地抽着,直到天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