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圣女。”大祭司赶紧端着金盘过去。盘里一小碟凉拌新笋、一小碟白淡油鸡脯,一碗松仁香菌素面、一双黄精面枣泥馍,一盅花果酒:“请用夜宵。”
弥生就站在角落里,素闻目光扫向他那边,微微有些迷惑,却还是看不见。
这是大祭司掌控的幻梦。他不想让素闻看见的,素闻就看不见。只有她奏起笛音时,弥生以帚丝为代价,才能短暂出现在她眼前。
素闻错开视线,不自在的指指旁边,对大祭司道:“放这里。你退下吧。”
谈不上恨他,但她实在不喜欢他。
大祭司低头退下。
命运让她作了圣女,他作了她的囚禁者、施刑者,然而打心眼里,他恋慕她。最后时刻,他没有让她真的去牺牲,而是救她活在这里,天长地久,静静绵绵。
有时,素闻也会生出疑惑,觉得时光静得有些古怪,世界并不那么真实,可是大祭司让她得到了一支笛子,只要吹起笛曲,就会有神秘朋友来陪她。
圣女本是不许有友人的,素闻要悄悄的吹笛才行。大祭司有意让素闻的精力,都放在躲过侍奉者耳目、跟神秘朋友谈天论地中,以至于忘了追究真相。
那所谓的朋友,其实也就是大祭司。笛音模糊了他的面目,素闻不再畏避他,可以与他款款交谈。这实在是大祭司一生最幸福的时刻,他但愿它永远没收梢。
可是弥生来了。
每当素闻吹起笛曲,他就用净帚把大祭司弹开,自己坐到素闻对面,跟她讲:“其实你本该是个死人了……”
“什么?……啊,你曾用玫瑰钓到一只蝴蝶?”素闻笑。笛音模糊了她的心智。她所见所闻,都是笛曲编织出来的幻觉:亲切友人,在同她讲述各种美好的事物。
然而弥生温柔、坚定的讲下去,素闻终于也生出疑惑来。大祭司给她造就的幻境,就快有破绽了。
弥生也已经是强弩之末。
每次弹开大祭司、坐到素闻对面,他都会崩断一缕帚丝。如今,只剩最后一缕。
最后的帚丝都崩断之后,弥生两手空空,大祭司就可以对付他了。
大祭司沉下心,等!
等到素闻用过夜宵、用过早膳,花移影动,人声渐寂,她又悄悄地取出了笛。
弥生如约而来。
大祭司搓手大笑:最后一缕帚丝,终于崩断!
弥生唇边也浮出微笑:笛曲百重绵叠,弹至今遭,已是最后一叠。它到了尾声!
大祭司的幻梦,全凭梦中圣女主动吹奏笛曲来维系。奏到尾声时,也是弥生出手的最好机会!
笛音一缕,细若相思,渐行渐远渐至无。
幻梦变得单薄、瑟缩、抖颤。
伏龙崖深处出轰鸣,野兽乱奔,井水浊竭!
大祭司把圣女素闻留在石洞深处,用生命写就符约,保她在梦里长生。笛曲欲绝时,符约衰竭,引起大山异动,呼唤胆小的人类献上祭品。
这次的祭品是锋生。
黑暗笼罩住锋生,把他汲入笛音中。
素闻已经吹到最后一个音符。
新鲜的灵魂力量注入,那音符一跳,回到了最初的清音。
素闻的眼神迷蒙,渐渐变得惊奇,盯着手里骨笛:呀,我得到了一枝神奇的笛!
她又回到了梦开始的地方。
再长的笛曲,也有终结。然而索取灵魂作祭,可以让它循环往复,支撑起这个梦,永无收梢。
弥生净秽不成,被笛音摄来时,本该也消融在乐曲里。他法力实在浑厚,竟然强行弹开大祭司、试图唤醒素闻。他没有成功,锋生反而也来了。锋生可没有他的能耐!眼看兄弟两人都要死在大祭司的幻梦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