巩县曹营,中军大帐。
帐内数支牛油大烛将帐内照得亮如白昼,却驱不散弥漫在大帐之中,几乎令人窒息的压抑感。
汗味、皮革味、尘土味,血腥味,混杂一处,仿佛成为了失败者的挽歌。
曹洪端坐在主位桌案之后,厚重的盔甲并未卸下,一头一身的汉水,而他脸上的泥尘,也在汗水的冲刷之下,形成一道道深色的沟壑。
『好一个张文远……匹夫!竖子!彼娘婢之!』
曹洪低声咒骂着。
虽然这种躲在一旁画圈圈打小人的行为,多少让人觉得是在气急败坏,但是也能稍微舒缓一下内心的愤懑和压力。
疲惫与焦灼,便是曹洪当下心中的常态。
在桌案上,还有一份紧急军报。
有贼劫掠平原郡,携裹流民近万,破了般县,如今又围了祝县!
地方官吏一日之内数次求援!
有人说是黄巾,也有人说是骠骑,但是曹洪心中清楚,大概率是臧霸……
但是曹洪没有『证据』,亦或是即便是有证据,现在也没空去理会。
这同样也是臧霸现在嚣张的原因之一。
为了尽可能的确保兖州后线安稳,曹洪想出了一个办法,想要趁着河洛中路僵持之时,抽调一小部分精锐兵力,去平复,或者说仅仅是震慑一下那些后方跳起来的毛贼。所以曹洪在前线抽出了一部分的兵卒,还没等做出什么来,结果就被张辽发现了。
曹军如今日渐困顿,不仅是表现在粮草方面,人力也逐渐的衰竭……
曹洪不明白这是什么原因,也不太清楚为什么明明是人口大郡,大汉顶流的冀州豫州之地,结果现在感觉人不够用了!
『将军,』一名跟随曹洪多年的王司马,硬着头皮上前一步,声音带着忧虑,『土垒……土垒虽然守住了,未让骠骑军突入。但……他们火箭刁钻,焚毁外围望楼三座,前料场一处尽成灰烬。士卒们救火奔走,疲敝不堪,虽折损兵员不多,可……营中虚实,恐已被窥去十之七八!』
『某岂能不知!!』
曹洪忍不住拍了一下桌案。
虽然说战场之上,能怎样让对方别扭,就是应该怎么去做,但是现在别扭的是曹洪,自然心中不爽。
张辽敏锐,再加上庞统谨慎,骠骑大军就像是凶狠的猛兽,既有毒蛇一击必中的狠辣,也有贪狼游走的耐心。
曹军大帐之内一片死寂。
空气仿佛凝固了,沉重得能压弯人的脊梁。
烛火噼啪的爆响都显得格外刺耳。
现在局面就是如此的棘手,不处理后方的糜烂,那么后方就会越发的糜烂,甚至那些地方官吏就有充分的理由不缴纳赋税!原因就是『秋获被毁了』!
这就是为什么曹洪顶着压力也要尝试一下分兵的原因!
就像是中国象棋,用自己这一方的车盯住了对方的马炮,看起来似乎是优势,或是均势,但是实际上,不能随时撤出来,不可挪动的那一方才是劣势。
曹洪想要偷偷挪动一下,结果张辽庞统的马踩到曹洪脸上,炮架到了他头上……
分兵?
张辽庞统的意思很明确了,动一下试试?
不分兵?
后方乱象蔓延,粮道一旦被彻底截断或重创,数万大军军心动摇,不战自溃!
这根本就是一个无解的阳谋!
是斐潜以河洛为局,给曹军量身打造的囚笼!
曹军以为巩县汜水关的防御阵线,可保山东无忧,或是让骠骑军碰得焦头烂额,或者是成为了楚河汉界,但是没想到实际上是曹军自己『画地为牢』!
曹洪的目光缓缓扫过帐下肃立的几名心腹将校,他看到每一张脸上,都似乎充满了凝重与不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