可是沐广驰抓得更紧,脸色也不是很好看,瓮声道:“你这三十棍顶得过五十棍了,你再这么打下去,这孩子就残了……我问你,这是你的孩子不是?”
安王毫不示弱地说:“我打我自己的孩子。”
“他一直没吭声,他知道自己错了,”沐广驰眉毛一竖,忽地高声道:“你是孩子太多了吧。所以你不在乎?!”
“就跟对祉莲一样,是吧?!”沐广驰脱口而出。
这话显然刺激了安王,就在他黯然失神的一刻,沐广驰已经横手一掼。把军棍甩了出去,然后,他深深地望了安王一眼,扭头走了。
这一眼,情绪太过复杂,里面有太多的东西,让安王看不懂。意味深长而又无限晦涩,有些不满却又带着淡淡的庆幸,似乎还有责怪,又仿佛有点歉疚……安王咀嚼不出那太多的深意。只是直觉沐广驰的眼睛里有秘密,这秘密,好像跟自己相关。
“爹……”清尘跟在沐广驰身后,轻轻地叫了一声。
沐广驰回过头来,看清尘一眼。清尘低声道:“你刚才……那似乎是他们的家事……”
沐广驰默然片刻,不知怎地,忽地一下又火起,愠道:“没见过这么当爹的!”
清尘瞪大了眼睛,有些好笑:“你这是生哪门子气啊,那是人家教训自己的孩子。”
“……”沐广驰顿时无语,看着清尘。蓦地突然叹口气,说:“别说这个事了,我有我的想法。”
“你的想法?”清尘再也忍不住了,笑起来,逗乐:“爹,不是一直以来。都是我的想法就是你的想法,怎么你也开始有自己的想法了?”
沐广驰歪着脑袋,想一想,然后说:“这话怎么听着这么怪……”一忽儿,明白过来。直着喉咙叫唤道:“你又想捉弄我是不是?是我是你爹,还是你是我爹?”
“你是我爹。”清尘亲热地挽起沐广驰的胳膊,细声道:“爹,今天我不问你原因,但是以后,我们不管安王家的事情,好吧?”
沐广驰怔了一下,遂低声道:“他打肃淳,你就这么看得过眼?”
清尘摇摇头:“肃淳……安王罚他,虽然有些重,却也是事出有因,军纪总不是只为士兵制定的。”
“我说的不是这个……”沐广驰顿了顿,问道:“你觉得安王是个什么样的人啊?”
“他是什么样的人跟我们有什么关系呢。”清尘笑:“我们迟早是要走的,没必要跟他扯上什么关系。”
“我只是问你对他的看法。”沐广驰侧脸盯着清尘:“说说。”
清尘思忖着,回答:“安王这个人,大气,睿智,也爱才惜才,为人虽有些手段,却也不失德行,还可以吧。”
沐广驰神色有些暗淡,轻声道:“我记得,你以前是很讨厌他的……”
“现在我虽然不那么讨厌他了,但是我还是不喜欢他呀。”清尘说:“你知道的,我归顺过来,不是因为他,只是想早点结束战争,百姓过上安定的生活……当然,也是看在皇上比淮王仁厚。”
“那,你觉得安王这个父亲,做得怎么样?”沐广驰的眼光飞快从清尘脸上扫过,便垂下了眼帘。
清尘皱皱眉头,边思索着边回答道:“兴许是有些恨铁不成钢吧……他是个王爷,要在孩子面前树立跟外头一样的权威,也属正常……”她看父亲一眼,轻轻地偎依过来,轻声道:“爹,安王的孩子摊上那么个爹,是他们的命,我呢,还是喜欢你这样的爹……”
她涎着脸呵呵一笑:“你嘛,又不敢打我,又不敢骂我,我说怎地就怎地,你说一个这么好的爹,就是你不要我,我还不干呢……总不会象安王的孩子,除了荣华富贵让人惦记,其他的,实在也没什么意思……”
这话沐广驰爱听,瞬间便笑眯缝了眼,得意洋洋地揽着清尘的肩膀,乐滋滋地说:“那是,你要没了我,上哪去找这么听话、这么盖帽的爹……”
“是啊,我很幸运,”清尘扯着父亲的胳膊,挂在脖子上,说:“不是安王这个爹不好,世上的爹,可能多数都是他那样的,只是……”她嘻嘻地笑道:“只是你这样的爹,太少了,凤毛麟角……所以就显得太特别了——”
沐广驰听罢,心情沸腾得就像熬开了的油锅,热乎乎滚烫烫,喜得只差没冒油了。当即扬着眉毛道:“就是嘛,当爹,我是天下当得第一好的,哈哈……”
清尘看见父亲高兴了。也就顺着杆子往上爬,一跃就上了沐广驰的背,说:“你背我。”
沐广驰自是乐意,一路走着,又问:“刚才安王问攻打回头关的事,你怎么不吭声?”
清尘趴在沐广驰背上,耸耸鼻子,凑近耳畔,低声道:“他们不能老依赖我,老是我出谋划策。便老是会走不了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