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些侥幸活下来的士兵,更是丢盔弃甲,连掉在地上的长戈都顾不上了,搀扶着、拖拽着,如同丧家之犬一般,将外面那些“垃圾”也一并拖走,消失在了街道的尽头。
转瞬间,客栈内除了那股若有若无的骚臭味,仿佛什么都没有发生过。
玄元站起身,牵起小溪的手。
小溪自始至终都没有表现出丝毫的害怕,她只是安静地吃着饭,一双清澈的眸子倒映着玄元的身影,充满了全然的信赖。仿佛只要玄元在身边,哪怕天塌下来,也不过是换个地方吃饭而已。
“掌柜的。”玄元的声音将已经失魂落魄的掌柜的唤醒。
“啊?在!在!爷,您有什么吩咐!”掌柜的一个激灵,连滚带爬地跪着挪了过来,头磕在地上,不敢抬起。
玄元从怀中取出一锭分量不小的银子,轻轻放在桌上。
“饭钱,还有……你被吓到的精神损失费,以及被踹坏的大门修理费。”
他淡淡一笑,“不用找了。”
说完,他牵着小溪,在众人敬畏到极点的目光中,悠然自得地走出了客栈,仿佛只是出来散步的邻家公子。
直到两人的身影彻底消失在街角,客栈里凝固的空气才终于开始流通。
“咕咚。”
不知是谁,艰难地咽了口唾沫。
“天……青石城的天,要变了……”一个食客喃喃自语,声音里充满了震撼与一丝莫名的兴奋。
而掌柜的,看着桌上那锭在灯光下闪闪发光的银子,又看了看被踹得稀巴烂的大门,突然嚎啕大哭起来。
他哭的不是害怕,而是……他娘的,这位爷也太讲究了!打完人还给精神损失费!早知道这样,刚才自己应该瘫得再彻底一点!
街道上的喧嚣与方才客栈内的死寂形成了鲜明的对比。
小贩的叫卖声,孩童的嬉闹声,车马驶过的辘辘声,交织成一幅充满烟火气的画卷。
玄元牵着小溪,不紧不慢地走着,仿佛刚才那个弹指间定人生死的煞神,与他没有半分关系。他的步伐悠闲,眼神平静,甚至还有闲心打量着路边摊位上的各色小玩意儿。
小溪的另一只手还抓着半只鸡腿,小嘴吃得油光发亮,大眼睛好奇地四处张望着。她对刚才的血腥场面似乎毫无感觉,或者说,在她小小的世界里,只要玄元哥哥在,一切风雨都与她无关。
“玄元哥哥,”她忽然扯了扯玄元的衣袖,指向不远处一个插满了红色果串的草靶子,奶声奶气地问,“那是什么?”
“那个啊,叫冰糖葫芦。”玄元顺着她指的方向看去,脸上露出一抹柔和的笑意,“想吃吗?”
小溪用力地点了点头,眼睛亮晶晶的,像是藏了两颗星星。
卖糖葫芦的是个上了年纪的老汉,他显然也听到了刚才客札方向传来的动静,看到玄元走过来时,眼神里带着几分畏惧,身子都下意识地缩了缩。
“来一串最大的。”玄元的声音温和,听不出丝毫煞气。
“好……好嘞!”老汉连忙抽出一串裹着晶莹剔透糖衣,红艳艳的山楂果递了过去,手还有些发抖。
玄元接过糖葫芦,递给小溪,然后又从怀里摸出一小块碎银,放在了老汉的摊位上。这块碎银,足够买下他整个摊子了。
“不……不用这么多,爷……”老汉吓得连连摆手。
“拿着吧,大晚上的,讨个好彩头。”玄元笑了笑,牵着小溪转身离去。
老汉愣愣地看着那块银子,又看了看玄元和小溪远去的背影,一时间竟有些恍惚。这杀神……怎么比庙里的菩萨还大方?
小溪开心地舔着糖葫芦,酸甜的滋味让她眯起了眼睛,像一只偷吃到鱼的猫咪。
玄元看着她满足的样子,嘴角的笑意更深了。然而,在他平静的眼眸深处,却掠过一丝微不可查的寒芒。
从他们走出客栈的那一刻起,他便感觉到了。
数道隐晦的目光,如同藏在阴沟里的毒蛇,牢牢地锁定在他们身上。这些目光与之前那些城卫兵的监视截然不同,它们更加专业,更加阴冷,带着一种猎人审视猎物的味道。
它们来自街道对面茶楼的二层窗口,来自远处屋檐的阴影下,甚至来自混迹在人群中、看似不经意的路人。
一张无形的大网,已经悄然张开。
“看来,那位城主大人,比我想象中要心急一些。”玄元在心中轻笑一声,脸上却不动声色。