沈宁意蓦地收了手,又听贺汀问道:“温娘这两日且过得如何?”
他的指节在那深色玉瓷碗背上轻轻摸索着,动作轻柔。
他看向那还有些些许热气缭绕的深色汤药,却丝毫没有要喝的样子。
不等沈宁意措辞完毕,他已然又开口说道:“我那舅舅将你关至牢中了?”
沈宁意面露窘态,双眉微蹙,开口答道:“嗯。”
“我已想清楚了。之前是我无故发癫,冤枉郎君。”沈宁意轻咬薄唇,“郎君胸怀宽广,是我难以比拟。此次从宁对郎君做下如此恶事,郎君却还愿既往不咎,为我隐瞒,甚至还愿继续为我查案。”
沈宁意退后一步,微微俯身说道:“若无郎君,我早已死于山间,此次之事,从宁愿意以身陪伴郎君,以向郎君赎罪。”
贺汀不发一言,只一手端起那碗汤药,送至唇边,轻轻吹了口气。
沈宁意俯身不动,只待贺汀饮下汤药。
“不用了。”贺汀话音一出,又将那碗汤药放回原处,“温娘家人之事我会继续查探,温娘想去何处便自行决定就可。”
沈宁意眼巴巴看他取过一本书册,开始看起来:你倒是喝药啊。
沈宁意站直身体,心中猜测不断:他眼下这副将“温从宁”拒之千里的模样又是哪一出?
刚才他一直看那汤药,又刻意在她面前提起白玉钦,不会是现在就已经猜出“温从宁”要害他了吧。
那命盘之后确实显示贺汀知道温从宁下药,可他何时开始知晓的,沈宁意却是一无所知。
并且就算贺汀口上言喜欢温从宁,但他二人相识不过半月,贺汀被她这一刀捅得心灰意冷了也说不定
现下,她要把他敲晕灌他喝下吗?
沈宁意拿不定主意,只站在一旁静静观察了贺汀片刻,忽然眼见隐隐看到他腰间有金光闪过。
那是她曾经斩在贺汀身上的。
沈宁意忽然一刻心至神灵,开口问道:“还痛吗?”
贺汀似乎怔忪了片刻,他放下手中书卷,突然看了过来,神色晦暗不明,不知想到了什么。
对了,沈宁意心中暗喜,贺汀这是闹别扭了,被心爱之人无端捅了一刀,确实置气也是应该。
沈宁意语气温柔至极,还带着一丝的自责:“贺郎,你的伤口还疼吗?”
沈宁意提步上前:“我能看看贺郎的伤口吗?”
贺汀:“不行。”
沈宁意故作愧疚悲伤,将那碗汤药捧至贺汀眼前:“那贺郎且趁热将药先喝了吧?”
“贺郎若不喝药,身子难愈,从宁怕是也不敢安寝片刻。”
那汤碗已送至嘴边,贺汀却只抬眼看向沈宁意,他神色不明,少顷后还是伸手接过碗一饮而尽。
他昂起头,脖颈修长笔直,喉间喉结正在上下滚动着。
沈宁意没得盯了几眼,突然有些心痒地想要去摸一摸那小小突起。
贺汀却将药饮尽了,他将碗放下,接过了沈宁意微笑着递过去的巾帕,轻擦了擦唇。
沈宁意心中一块大石落地,不忘继续乘胜追击:“贺郎,你现下受伤,我要亲自为你煎药,以作偿还”
她纠着手中的帕子:“只是我眼下住的那处太过偏远,我怕不能好好照顾贺郎”
贺汀很是上道:“我叫人给你收拾一间空房。”
沈宁意道了声好,收好药碗端着木盘就盈盈俯身向贺汀告别了。
走了没两步,她又想起小甜的画,立即折了身回来。
贺汀微微抬眸,似有疑惑。
沈宁意浅浅笑着,一手往袖中变出一枚蜜饯:“贺郎伸手。”
贺汀听话地伸出手来,沈宁意将那一枚蜜饯轻轻放到他掌心,嫣然笑道:“汤药苦口,贺郎食只蜜饯润润口。”
贺汀似乎正向开口拒绝,又听沈宁意说道:“克己复礼是为好,但人前既然要如此,人后便不必再那般严于律己。”
“贺郎笑起来好看,且也要多笑笑才是。”