朱棣却摇了摇头:“爹当年扔了孟子,并非因为那句‘民为贵君为轻’。”
朱樉、朱棡皆是一愣。
“老四,你为了讨好爹,脸都不要了?”
朱元璋并未动怒,反而看向侍立在侧、欲言又止的蓝玉,笑道:“蓝玉,你也说说。”
蓝玉上前一步,抱拳朗声道:“陛下,臣以为燕王所言极是!”
“孟子之学虽有可取之处,然其弊端亦不容忽视。”
“臣近日读《孟子》,见孟子曾言‘为政不难,不得罪于巨室’,还说什么巨室所慕,一国慕之,天下慕之。”
“此等言论,若留着,必然被士绅豪强拿来做挡箭牌。”
“而且他们并非曲解圣人言论,而是孟子本就如此说!”
朱元璋听完,眼中露出欣慰之色,缓缓点了点头。
他话锋再转,沉声道:“军户制,世人褒贬不一,但咱觉得这制度本身无错,错就错在缺了一套成体系的监督规矩。”
“如今有些勋贵、藩王,竟把军户当成自家私产,让他们抬轿修房、无偿劳作,稍有不从便打骂相加。”
他目光扫过朱棣与蓝玉,语气凝重:
“老四,你是藩王。”
“蓝玉,你是太子舅父。”
“这件事,咱交给你们去查!”
“查藩王,查勋贵,不管是谁,有过必惩!你们敢不敢?”
朱棣立刻跪地,朗声道:“儿臣敢!”
蓝玉亦是激动跪地,他何等精明,岂能不知朱元璋此刻点明“太子舅父”身份的深意。
他略一思索,抬头道:“陛下,臣有罪!”
“臣往日也有将军户私用之举,请陛下先治臣之罪!”
“唯有如此,臣查起他人时,方能名正言顺,无人口舌!”
朱元璋闻言,更是欣慰,蓝玉这书没白读。
“好!既然你有此觉悟,便依你所言。”
“其一,凡你役使军户未付酬劳者,双倍赔付,亲自登门求其谅解。”
“其二,杖责一百,以儆效尤。”
老朱看向朱棣:“老四,锦衣卫由你掌管,这行刑之事便交你监督,不得有半分偷工减料。”
二人齐声应诺,欣然领命。
朱樉与朱棡相视一眼,低声嘀咕。
“爹这是唱的哪一出?”朱樉满脸困惑。
朱棡沉吟道:“爹是让老四断了那非分之想!”
“你想,查藩王、查勋贵,得得罪多少人?”
“再加他掌着锦衣卫查贪腐,文臣武将的心都得离他远去,他还能有什么念想?”
朱樉摇了摇头:“那可未必。”
“这般一来,固然失了勋贵文臣之心,可军户与百姓,怕是都要感念老四的恩德啊……”
二人偷偷瞥向御座上的朱元璋,这位洪武大帝的心思,终究不是他们能猜透的。