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寅叹了口气:“又能如何,欠债还钱,天经地义。拼了我这条老命,有生之年总要补上这些亏空,定不遗祸子孙。”
李氏已经止不住地流下眼泪:“那颙儿怎么办?若真如夫君所说,别说老太太受不住,就连我也没得活了!”
“先装作不知道,别在老太太面前露了痕迹。老太太最是心疼颙儿,是一日都离不开的。待到老太太百年后,送颙儿去庙里待上几年,沾沾佛家福气,事情或有转机也说不定。”曹寅回道。
李氏妇道人家,哪儿有什么主意,听丈夫有所主张,心下稍安,但想到人生无常,不禁又开始为儿子担心,眼泪刷刷地流下。
曹颙在求己居睡得香甜,若是他知道因自己的进言,让曹寅决定送他去寺院修行,定会哭笑不得。
几天后,到了三月二十五,曹颜宴客之日。
因曹颜提前庆生,曹颙就在上学前去了云涌斋。曹颜主仆早早起了,正琢磨着穿什么衣服,戴什么首饰。
见曹颙进来,曹颜笑道:“你那林下斋姐姐可闻名许久,今儿终于能够见识了,你可要都安排妥当了,若是出了什么纰漏,扫了我们机杼社的兴,我可是不依的!”
“放心吧,姐姐大人,曹方那里都准备好几天了!”见曹颜开心,曹颙心情也跟着爽朗不少,这几日因等待而引起的焦躁似乎少了许多。他真是纳闷了,按照思维模式,曹寅明白曹家处境后,应该找他这个儿子商量对策才是啊,为何等了好几日都没动静。曹颙不将自己当孩子,就以为别人也是如此,这算是当局者迷。
曹颜见曹颙手中捧着一个青色包袱,带着几分好奇道:“这是什么,难不成是寿礼到了!”
曹颙点了点头:“正是如此,既然姐姐要今儿庆生,小弟就提前恭贺芳辰!”
曹颜起身道谢,曹颙见她面如春花、可亲可爱,想到她明年就要出嫁,忍不住伸出手摸了摸她的头发道:“二十年来辨是非,榴花开处照宫闱。”
曹颜闻言一愣,等反应过来,曹颙已经走得没影了。曹颜笑道:“臭小子,没大没小的!”心中却思量着曹颙方才那一句,只是不解。
曹颜亲自打开包袱皮,里面是黑檀木的盒子,打开后,一本《山海经》出现在她面前。曹颜轻轻拿起这本书,这正是北宋庆历年间传下的木活字版,眼圈不由红了,这还是去年生辰时她闲话提起的,没想到这个做弟弟的却放在了心上。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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群芳(2)
转眼大半天过去,曹颙、曹颂和顾纳几个下了学。魏信带着书童小厮,在门口候着。他休假期满,开始老老实实地做起长随来。
听曹颙说要直接回府,魏信急得不行,勒住马到曹颙身边低声说:“别回府啊,公子,今儿可有群芳会。”
“群芳会?”曹颙略带古怪地看了看魏信,这小子,不是要带自己逛青楼吧?
魏信见曹颙望着自己,略带几分卖弄道:“是啊,群芳会,全城的大家闺秀尽是此会的。”
曹颙这才知道自己想左了,心下一动,穿来这几年,除了自己的姐姐妹妹和大小丫鬟,还没在外头见过出色女子。顾纳青春年少,读过不少才子佳人书,听了魏信的话也浮想翩翩。只有曹颂,混不知事,唠叨道:“毛丫头没什么可看的,还不如出城跑马。”结果,二比一,曹颂只好不情不愿地跟在曹颙身后。
由魏信带路,曹颙开始在此人生的第一次偷香窥玉之举,越走却越是疑惑,这明明是去林下斋的路,怎么会说是去看群芳会呢?曹颙勒住马缰,回头问:“这群芳会,聚在何处?”
魏信回道:“当然不是俗处,就是在鼎鼎大名的林下斋!”
说话间,众人已经到林下斋附近。在林下斋对面的茶楼前,魏信下马,笑着说道:“公子,二爷、顾爷,小的在这里二楼订了包间,位置正妥当。”
曹颙看了魏信略显淫邪的笑,心里开始不自在,这所谓的“群芳会”就是“机杼社”了,看他像是熟门熟路的,肯定不是头一回做这种窥伺的勾当。想到其中有曹家的几个姐妹,说不定也被这小子看了去,曹颙就觉得这小子欠揍。想到这里,心中又一惊醒,自己这是怎么了,竟这样适应这个社会,成了个小古董。别说是远远地看上两眼,现代社会男女同窗同工,终日厮磨也是寻常。
上了二楼雅间,果然是好位置,斜对着林下斋门口,人影身形都能够看个仔细。
林下斋门口,停了一溜马车。除了几个或蹲或坐的车夫,哪有?