意识是沉在粘稠沥青里的石头,每一次挣扎着上浮,都伴随着颅骨内侧钝重的敲击。
我艰难地掀开眼皮,又被不知来源的强光猛地刺了回去。
视网膜上残留一片灼痛的白斑。
空气里飘浮着消毒水和某种廉价香薰混合的滞重气味,这是在酒店。
阳光像不请自来的恶客,蛮横地从厚重的窗帘缝隙里挤进来,在地毯上劈开一道刺眼的光带,空气里飞舞的微尘在光柱中清晰可见。
喉咙干得像塞满了砂纸。我试图吞咽,却牵动了后脑勺一阵剧烈的抽痛。
我闷哼一声,本能地翻了个身,想避开那恼人的光线。
指尖猝不及防地触碰到一片温热、柔腻的肌肤。
身体瞬间僵住。所有的疼痛和混沌被一股冰冷的电流驱散。
我猛地睁开眼,彻底清醒过来。
一个女人。
居然是伊莎贝拉躺在我身边,近在咫尺。
阳光吝啬地只照亮了她半边身体,另一半隐在阴影里,勾勒出起伏的曲线。
金色的卷发如同熔化的黄金,肆意铺散在雪白的枕套上,衬得那张侧脸轮廓有种不真实的精致。
长长的睫毛低垂,在眼下投出一小片安静的扇影,随着她均匀、深长的呼吸,那阴影似乎也在微微起伏,像某种沉睡的蝶翼。她睡得很沉,毫无防备,仿佛这里是世界上最安全的地方。
记忆?
昨晚的记忆是一片被飓风扫荡过的废墟。
模糊的光影在眼前交织,喧闹的人声如潮水般在耳边汹涌,酒杯碰撞的脆响此起彼伏,仿佛一场盛大的狂欢派对正在进行。
然而,这一切都在最后定格的画面中戛然而止……酒吧吧台后,调酒师微笑着将那杯琥珀色的单一麦芽威士忌推到我面前,冰块在杯壁叮当作响,宛如一首动听的小曲。
然而,之后呢?
我的脑海中突然一片空白,就像被橡皮擦去了所有的记忆。
那巨大的、令人心慌的空白,让我有些慌乱,心脏也似乎要狂飙起来了。
我拼命地回忆着昨晚的一切,试图拼凑出那些模糊的片段。
我记得我请了伊莎贝拉共进晚餐,之后她兴致勃勃地提议带我去一家地下酒吧。
我被这个尚在战乱中的国家的人们的热情所感染,放下了所有的伪装和面具,全身心地投入到那场狂欢之中。
然后呢?
我努力地想要抓住那些破碎的记忆,但它们却像烟雾一样从我的指缝间溜走。
“吴先生……”伊莎贝拉的声音突然在我耳边响起,将我从混乱的思绪中拉回现实。
“哦,伊莎,你醒了,”我有些尴尬地看着她,“我们怎么会在一起……”
伊莎贝拉的嘴角微微上扬,露出一抹让人难以捉摸的笑容,她的目光落在我身上,似乎隐藏着某种深意。
“吴先生,昨晚我在酒吧里看到了另一个你哦!”她的声音中带着一丝戏谑。
我不禁皱起眉头,满脸狐疑地问道:“另一个我?这是什么意思?”
伊莎贝拉轻笑一声,解释道:“那个吴先生呀,比这位吴董事长年轻许多呢,而且非常放得开,还会跳舞哦!”