曹操一身简朴戎装,未佩华饰,登上高台。他没有立刻说话,而是命人将十几个五花大绑的兵卒押到台前。
这些人,是昨夜荀彧以『散布谣言、动摇军心』之名迅速抓捕的典型,其中确有传播『天谴』流言的普通兵卒,也有趁乱偷盗军粮、煽动逃亡的兵痞。
曹操的声音洪亮而沉稳,穿透清晨的薄雾,『温县之事,某已知晓!程将军之死,乃为奸佞所乘,为小人背刺!非天罚,乃人祸!』
曹操指着台下被绑的那些兵卒和小吏,厉声道,『看看这些人!趁乱造谣生事,偷盗军粮,动摇军心!此等行径,与刺杀程将军的叛贼何异?如是,某于此,代天行「谴」!天谴不仁不义,祸乱军伍之徒!』
在那些捆绑的人当中,黄主簿被堵着嘴,似乎支支吾吾想要呼喊一些什么,比如说不愿意借什么……
但是曹操的号令已经发出,『依律!煽动逃亡、盗窃军资者——斩!散布流言者——杖责五十,枷号三日,以儆效尤!』
一声令下,刀光闪过,几颗人头落地,血腥气瞬间弥漫。
杖责的闷响和惨叫声也跟随着响起。
曹操只是杀了少数人,杖责也同样没多少,却在无形当中向所有兵卒宣告一件事情……
暴力执法力量,量刑裁判权柄,依旧在他的手中,该死的只是那些底下的小吏兵卒,而曹操依旧是英明的领导。
台下一片死寂,兵卒们或是明白,或只是恐惧,但是不管怎么说,现如今对于所谓『天谴』的流言,是被暂时的控制住了。
行刑完毕,曹操的声音缓和下来,却带着更强的穿透力,在血腥气息当中,扔出了甜枣,『某知尔等忧虑粮草!然温县在北,和此地粮草数量并无牵连!更何况颍阴库中存粮,尚足支三月余之用!届时又有秋获新粮!』
曹操这么说,有没有问题?
有,但是也没有。
真真假假,虚虚实实,望梅止渴,也并非只有指着『梅』才能算。
这种曹老板的优良举措,也激励着一代又一代的其他老板,在空中画着,叙述着,一次又一次的『梅』,或是『粮草』。
『某已严令后方,不惜一切代价,再送粮草来!然若是我等坐等粮草,亦是坐吃山空,取死之道!』曹操指着荆襄的方向,『若不能平定荆襄,驱逐骠骑,我等就长居此地,空耗粮草!而子孝将军,如今正在襄阳城内,忍饥挨饿,与数倍之敌血战!他盼的不是粮草,是援军!』
曹操向前一步,目光灼灼地扫视全场,『某与尔等同行!此去南下,为救同袍!凡奋勇向前,夺敌旗帜者,赏!破敌斩甲者,擢!解襄阳之围者,重赏!畏缩不前者,军法无情!此战功过,天地共鉴,某绝不食言!』
兵卒沉寂。
但是片刻之后,在军伍队列之中就有人高呼:
『南下!夺粮!』
『救曹将军!』
『杀过去!』
『万胜!万胜!』
普通兵卒,是无知的,是盲目的,是没有多少鉴别能力的……
在某些人狂热的引领之下,在血腥面前,人群中开始响起零星的呼应,渐渐汇聚成并不十分整齐的呼喊声,旋即便是闹哄哄的响成了一片。
曹操立于高台,晨光勾勒出他并不高大,却是挺直的轮廓。
他微微颔首,脸上带着笑容,但眼中毫无轻松。
军心被铁腕与利诱压住、导向了他期望的方向。
但是……
这只是暂时的。
南线战场错综复杂,斐潜的阴影依旧笼罩。
赌局已经是allin。