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谢谢你了,夏爷爷,我在家睡就行。挺好。”王庸特别强调了那个家字,夏爷爷也就没坚持。
“等我给你拿两支蜡烛,你家没人交电费,都停电好久了。”夏爷爷说着,转身出门去拿蜡烛了。
片刻后连同蜡烛一起拿来的,还有几个熟鸡蛋,却是怕王庸饿着。
王庸谢过夏爷爷,将鸡蛋放在堂屋的那张八仙桌上。不知道什么年月的八仙桌,油漆早已经掉皮,露出里面紫红的木质。鸡蛋在上面一磕,发出咚咚的沉闷声音,好像这个老宅的叹息。
王庸似乎看到了自己服兵役那几年,爷爷孤独一人坐在屋里看天的场景。
爷爷常说“四十不惑,五十知天命”那是圣人的境界。遗憾自己活了大半辈子都没能活出个“不惑”来。
在老宅的那几年,他老人家应该已经不惑了吧?
搬出一个小马扎,王庸就这样坐在堂屋门口,静静看着院子里一方夜空。
真的有雨。
天上一团如钩般的卷云飘着,压得很低,把本该有的月光都遮挡没了。远处还隐约可见一个淡淡的风圈,好似将天给刮开了一个虫洞。
“天上钩钩云,地下雨淋淋。王家小子,我走了。人老了就熬不住,乏的很。你也早点睡吧。”夏爷爷说着,缓缓消失在大门口。
王庸将夏爷爷送走,顺手掩上了门。站在那丛绿绿的葡萄架下,蓦然心中有些悲凉。
不回老宅不知道,这一回,王庸才忽然想起原来自己在这世上已然没了亲人。
爷爷走了,父母走的却更早。
王庸只依稀记得小时候母亲抱着自己讨要红包的情形,等再大一些懂事了,却是常年难以见到母亲一面了。
王庸父母从事的都是野外勘探工作,工作的特殊性让他们不得不长年累月的在外奔波。王庸很难享受到如其他孩童一样的父爱母爱,从小到大的教育工作基本都是由爷爷来代替的。
也正是因为有王鸿瑾这么一个国学大家在,王庸父母才舍得丢下孩子外出工作。
而在王庸十一岁那年,王庸父母单位忽然传来一个噩耗,说王庸父母在勘探工作中遇险,双双跌落断崖。
这个消息打击的王庸爷爷大病一场,自此身体就一年不如一年了。而有关王庸父母遇害的具体消息,却是语焉不详。王鸿瑾多次试图找相关单位要个说法,却都无功而返。
最终得到的唯一一点有效信息是,王庸父母当时负责的项目是国家级保密项目,无关人等无权查阅。
自那以后,王家的祠堂里每年上供,又多了两个牌位。
“天意如刀,生命如草啊。老天爷一刀下去便割掉多少草芥生命。”王庸悠悠叹息一声。
天意之刀来临,又有谁能够躲得过?如今却也轮到王庸了。
王庸究竟能不能挨住这当头一刀,却也难说。
昏黄的烛光跳跃着,王庸将蜡烛拿起,走进里屋的祠堂。
里面摆着十多个牌位,王庸已经记不清这是从第几代祖宗排下来的了。
但是无论怎么变,最上面那个王守仁三字不会变。
那是王家的根,那也是王家的骄傲。
看旁边还有两刀纸跟一把香,王庸走过去捡起,拆开后借着烛火点燃。
然后重重跪在祠堂前,郑重如当年?