武曌抬起凤眸,那双目光变的悠远,仿佛穿透了缭绕祖祠的檀香,回到了那段几乎将她压垮的岁月……
那时。
天下大乱,她于各方博弈中仓促登基,坐上了那象征着天下权柄的龙案之后。
可随之而来的并非滔天的权势,而是堆积如山的奏折。
那堆积如山的奏折,几乎快要将她淹没,墨迹未干的紧急军报,地方灾情的哀嚎,世家大族明里暗里的掣肘。
朝堂上,荣亲王虎视眈眈,如毒蛇般游弋,排除异已,丞相徐玄机阳奉阴违,她的政令难出长安城。
那时,她就感觉似乎多了无数双大手,生生遏住了她的咽喉,令她喘不过气。
武曌仍记得,那是一个万籁俱寂的夜里,殿内空旷的令人心悸。
她在烛光下,批阅奏折,人人都说帝王好,荣亲王想抢,现在的广陵王借着国之大事,在祀在戎,想回长安城祭祖。
可她又不是傻子,自然知道广陵王醉翁之意不在酒,而在于这龙椅。
只是他与荣亲王不同,他打的算盘是,不论她武曌如何开疆扩土,丰功伟业,她终究是一介女子。
这大乾江山,轮不到外姓来坐,终要武家人来坐!
他所图的,终是皇位!
他们哪里知道,光是批阅奏折,就有多么不易?
她曾统计过,光是六月十三日,到六月二十日,短短八天之内,她便批阅了奏折一千八百六十五件,处理国事大小,共三千九百八十一件,等于每天要看两百三十三封奏折,处理国事497件!
当昏君容易,可想当一个好皇帝,却难如登天。
那一夜,她在那空旷的大殿内,记忆幽深,堆积如山的奏折压的她喘不过气,尤其诸多奏折中,还夹杂着许多废话。
再加上荣亲王的威胁,百官的掣肘,世家大族的盘踞,天下灾情的紧急。
那一夜,她凝视着面前的奏折,一直到眼前奏折的字都开始变的模糊。
她仍记得。
啪嗒!
一滴冰冷的墨汁,从她的指尖滑落,将面前的奏折晕染的一片污渍。
待她回过神来,却早已不知何时泪流满面。
她崩溃了。
巨大的压力,天下人的质疑,如一道万丈高的巨浪朝她拍来!
而她就像一叶孤舟,随时要被这巨浪吞噬。
她看不到一丁点的光亮,也看不到一丁点的希望,只能在朝堂上强撑,独自面对那些倨傲或阴鸷的面庞,用尽全身力气维持着帝王不容侵犯的“威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