暮云垂垂斜阳沉,放眼望去,原本北方最繁华的牧州城已经成为一片废墟。
惨烈的巷战之后,随处可见的都是尸体。
原本想要劫掠一番的戎族大军,见到攻下的牧州城竟然是一座没有百姓的空城,没有任何可以劫掠的东西,不由怒从心起,开始四处纵火。
残存的建筑几乎被付之一炬,包括镇北王府。
那些就战死的牧州城守军也被他们割下脑袋,筑城一座座京冠。
南城城头,剩余数十人已经退无可退,这里已经是他们最后的落脚之地。
罗克敌全身甲胄已经支离破碎,身上满是伤痕,一柄长枪直接贯穿胸膛。
饶是如此他依旧一手拄着已经崩裂卷刃的战刀,另一只握着邓子武的手,气息微弱道:
“子武,还记得我先前说过话吗?”
乱战之中,一只手臂被断下的邓子武点点头,重复道:
“只要还有一人站在城头,牧州便不算丢。”
他眼中满是血丝,没有眼泪,语气坚如城墙。
“老罗,我一定会死战到底的。”
奄奄一息的罗克敌轻轻点头,用最后一丝气力道:
“扶我起来。”
邓子武将手中长枪插在走马道的青砖上,艰难将罗克敌扶了起来。
罗克敌目光瞥向一旁的牧州军军旗,邓子武明白了他的意思,拿过军旗,用力一扎。
军旗直接插入僵硬的走马道上,屹立不倒。
然后拿着罗克敌的手放沾满鲜血的军旗旗杆上。
握住军旗杆子的一瞬间,罗克敌回光返照一般,死死抓住了军旗杆,双目瞪圆,望着城下围拢过来的戎族大军,带着不灭的意志气绝身亡。
明明往南,就是无限生路,他没有退出南城半步。
在他心中,牧州城的南城城头,便是他可以退的最后一席之地。
退出了南城城头,牧州城便算是丢在了他手里。
邓子武握住长枪,单膝跪地,默默朝着罗克敌的一拜。
剩余的三十四人只要能动的,也都朝着罗克敌一拜。
“邓子武,当年你放我一条生路,我哈木木不欠人情。”
“今日,只要你离开城头,向南而去,我可以放你一条生路。”
哈木木看向城头,声音洪亮。
当年邓子武包围了他,后来给了他一条生路,今日他也不想欠此人情。
单膝跪地的邓子武像是没有听到哈木木的声音一般,缓缓起身,目光巡视剩余的三十四人。
包括他在内,没有一人身上不带伤,有的甚至需要同伴搀扶,或是拄着刀枪才能站直身体。
“兄弟们,你们怕死吗?”
两只眼睛都被流矢射瞎,一条腿也被投石车投出的石头砸断的百夫长俞舟咧嘴一笑。
“怕他娘的鸟蛋,老子一百个多个弟兄都在黄泉路上等老子两天了,再不去,他们又要念叨老子磨磨蹭蹭不爽快了。”
“干他娘老伙夫,非得将我背到这里来,坏我名声。”
昏迷的他醒来之时,听说老伙夫被一支床弩射中,身体瞬间四分五裂,东一块,西一块,都不知哪去了。
此话一出,引得一众残兵哄大笑,好似此刻‘死’字在他们眼中就只是一个文人书上的鬼画符了。
邓子武同样咧嘴一笑,猛然拔起插在地上的长枪,振臂高呼道: