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何止知道……”李老师苦笑一声,脸上浮现出复杂的情绪,有愤怒,有无奈,更有深深的忌惮。他走到门口,警惕地四下张望了一下,确认无人后,才紧紧关上门,拉上了窗帘。
昏暗的灯光下,李老师的声音低沉而沙哑,仿佛揭开了尘封已久的伤疤:“我当年在‘苍穹科技大学’的研究所,主导的就是非常规时空效应项目。我的研究方向,与主流不太一样,更侧重于意识与时空的互动,类似于……你隐约触摸到的那片领域。”
张亮心中一动,屏住了呼吸。
“当时,我的研究取得了一些突破性的苗头,虽然不被主流认可,但潜力巨大。”李老师的眼神变得悠远,带着痛楚,“然后,就有人找上门来了。不是通过正式渠道,而是各种暗示、拉拢、许诺。他们自称属于一个‘促进人类文明稳定与发展’的高层协会,希望我能将研究成果‘共享’,并按照他们的‘指导’进行后续研究。”
“他们想要的,不是探索真理,而是将一切可能颠覆现有技术格局、影响他们所谓‘稳定’的发现,都纳入掌控之中。要么为他们所用,要么……就彻底扼杀!”
李老师的拳头微微握紧:“我拒绝了。我不愿意自己的研究变成某些人维持垄断和特权的工具。然后,各种麻烦就接踵而至。项目经费被无故削减,实验数据屡遭‘意外’损毁,甚至有人匿名举报我学术不端……最后,在一场关键的评审会上,我辛辛苦苦积累的实验证据离奇失效,被指责为‘伪造数据’,身败名裂,不得不离开大学,最终流落到这所高中,籍籍无名。”
张亮听得背脊发凉。他仿佛看到了另一个时空里,墨渊老师的影子。墨渊老师也是因为不愿屈从于星辉大学校董会的压力,坚持教授那些“无用”的前沿知识,最终被排挤、边缘化。
“老师,您是说……迫害您和墨渊老师的,可能是同一类……或者说,同一个庞大的组织?”张亮的声音有些干涩。
“我不敢百分百确定,但手法何其相似!”李老师深吸一口气,“他们无处不在,渗透在各个领域,尤其是教育和科研界。他们打着‘稳定’、‘秩序’的旗号,实则恐惧任何真正的、不受他们控制的创新!因为创新意味着未知,未知可能带来变革,而变革会动摇他们赖以生存的旧有格局和权力结构!”
“你的竞赛表现太耀眼了。”李老师目光凝重地看向张亮,“尤其是你提出的那个模型,虽然粗糙,但其核心思想,已经触及了他们敏感的神经。那不仅仅是理论上的创新,更隐隐指向了一种……一种可能被个体掌握和运用的、超越现有科技框架的‘力量’雏形。这是他们最不能容忍的!”
张亮的心脏猛地一缩。“刹那芳华”!
李老师紧紧盯着他,压低了声音,几乎如同耳语:“我不知道你是如何做到的,但你在竞赛实验中获得的那个异常信号,太过‘干净’,也太过‘巧合’了。普通的仪器操作和理论模型,几乎不可能在那种条件下捕捉到如此清晰的、指向性明确的信号……除非,有某种‘人为’的、超出常规物理手段的‘微调’。”
张亮的后背瞬间被冷汗浸湿。他自以为隐秘的手段,难道在真正的高人眼中,还是留下了痕迹?
“他们可能还不确定具体是什么,但他们一定已经注意到了你的‘异常’。”李老师的警告如同冰水浇头,“钱明远的招揽,就是一个明确的信号。他们想在你真正成长起来,进入更广阔、更不易控制的大学平台之前,就将你纳入麾下,或者……彻底掌控你研究的方向。”
一股寒意从张亮的脚底直窜头顶。他原本以为跳级、夺冠是通往更高殿堂的阶梯,却没想到,阶梯之下,阴影之中,早已有无数双眼睛在窥伺。一只无形的大手,似乎笼罩着整个世界,扼杀着任何可能脱离其掌控的萌芽。
为什么?为什么这些人如此害怕创新?害怕知识的拓展?害怕世界的进步?
答案或许很简单:因为进步意味着旧有既得利益者的蛋糕被重新分配,意味着他们赖以高高在上的垄断地位受到挑战。稳定,有时候不过是维持腐朽现状的遮羞布。
“我……我该怎么办?”张亮的声音带着一丝自己都未察觉的微颤。他第一次感觉到,个人的力量在某种庞大的、隐形的体制面前,是何等的渺小。
李老师看着他苍白的脸色,沉默了片刻,缓缓道:“藏锋,敛芒。在拥有足够的力量之前,不要轻易暴露你真正的底牌和潜力。大学,你必须去,那里虽然也有他们的触手,但环境相对复杂,空间也更大。但在那之前……要更加小心。”
他走到黑板前,拿起半截粉笔,在那些混乱的公式旁边,缓缓写下了四个字:
“和光同尘。”
张亮凝视着那四个字,内心的波澜渐渐平息,取而代之的是一种前所未有的冷静与坚定。
原来,成长的路上,不仅仅是知识的积累和能力的提升,更要学会与无处不在的阴影周旋。
他想起自己能够触碰的时间涟漪,想起那惊鸿一瞥的未来碎片。这能力,是灾厄之源,还是破局之钥?
他不知道答案。
但他知道,从这一刻起,他不能再只是一个单纯追逐知识的学生了。他必须拥有一双能看清迷雾的眼睛,和一颗能应对暗流的心脏。
前方的路,注定不会平坦。而他能依靠的,除了李老师的指引,便只有那深藏于意识最深处、绝不能示人的——刹那芳华。