原本已经准备全力出手的穆术,在感受到手臂上传来的那股平稳的力量时,身体微微一僵,她眼中的杀意和决绝迅速褪去,取而代之的是一丝疑惑,但更多的是绝对的服从,她没有问为什么,也没有任何迟疑,只是深深地看了一眼陈楚平静的侧脸,然后缓缓地、顺从地放下了自己的双臂,那股已经凝聚起来的金属之力,也随之悄然消散在空气之中。
穆术向后退了一步,重新回到了人群之中,将舞台完全交给了陈楚。
整个过程行云流水,没有一句多余的交流,却展现出一种惊人的默契和纪律性,罪龙停下了脚步,他那被怒火占据的猩红双眼中,闪过了一丝异样的光芒,他能感觉到,眼前这个看似最无害的男人,才是这群人的核心与灵魂。
全场的焦点,终于从剑拔弩张的对峙,完全集中到了陈楚和罪龙这两个人的身上。
一个闲庭信步,气定神闲;一个杀气冲天,如临渊魔神。
强烈的反差,让紧张的气氛攀升到了一个新的顶点。
一直伫立不动的陈楚,终于向前走了一步,他这一步,不像罪龙那样石破天惊,而是轻盈得如同羽毛落地,独自一人,正面迎向罪龙那山峦般的身躯和海啸般的杀气。
他停在距离罪龙三步之遥的地方,这是一个极度危险的距离,对于罪龙这样的强者来说,这个距离和贴身肉搏没有任何区别,然而,陈楚的脸上依旧挂着那抹淡然的微笑。
“罪龙,”他开口了,声音不大,却异常清晰地传遍了整个死寂的酒吧,“我们欠你的老板,三万亿帝国币,只要你敢在这里动手,这笔钱,我们就不还了。”
他的话语平淡如水,不带任何情绪,像是在陈述一个与自己无关的事实,但就是这句平淡的话,却像是一道九天惊雷,在罪龙的脑海中轰然炸响。
“呃……”罪龙那庞大而充满压迫感的身躯,瞬间凝固了。他前冲的势头戛然而止,仿佛被一堵无形的墙壁给挡住。他喉咙里发出一阵沙哑而干涩的声音,像是生锈的齿轮在艰难转动。
三万亿!
罪龙虽然头脑简单,终日沉浸在战斗与杀戮之中,对金钱没有太清晰的概念,但他并非白痴。他不知道三万亿到底有多少钱,但他可以确定,这绝对是一个足以让他那位视财如命的老板彻底疯狂的数字,他可以想象,如果因为自己的冲动而让老板损失了这笔巨款,等待他的下场将会比死亡还要凄惨一万倍。
他用自己那简单的思维方式进行了一次粗略的换算,他在黑市的地下擂台上,冒着生命危险,打了五千多场血腥的比赛,从尸山血海中爬出来,双手沾满了数不清的鲜血和脑浆,最终赚到的赏金,加起来也没有一个亿的帝国币,三万亿,是他无法想象,甚至无法理解的天文数字。
陈楚的话语还在继续,每一个字都像是一盆冰水,浇在他那沸腾的怒火之上。
“而且,这里是你老板的地盘。按照规矩,他应该要保护我们这些客人的安全。如果你在这里动了手,不仅钱没了,他还得赔偿我们的损失,并且名誉扫地。你觉得,他会怎么‘感谢’你呢?”
面对这笔足以撼动整个地下帝国经济的巨款,面对这清晰无比的利害关系,罪龙那被杀气和愤怒填满的脑子,终于强行挤出了一丝理智,他身上的肌肉依然紧绷,但那股一往无前的狂暴气势,却如同被戳破的气球,迅速地萎靡了下去。他站在那里,进退两难,精悍宛如钢铁一般的身躯在霓虹灯下显得有些滑稽和无助。
战斗的天平,在陈楚开口的瞬间,就已经发生了决定性的倾斜。它不再是力量与力量的对决,而变成了理智与冲动的博弈。然而,陈楚并没有打算就此放过他。他要的不是暂时的休战,而是彻底的、从精神层面上击垮眼前这个不可一世的“狂兽”。
他看着罪龙那张因挣扎而扭曲的脸,嘴角的戏谑之色更浓了。他继续用那种平淡到近乎残忍的语气,说出了更具杀伤力的话。
“我说了,你就是一条狗,你还不承认。”
这句话,像一根淬了剧毒的钢针,精准地刺入了罪龙心中最敏感、最脆弱的地方。周围的异能者们,包括刚刚退下的余任飞和穆术,都看得一愣一愣的,他们谁也没有想到,一向寡言少语、沉稳如山的陈楚,说话竟然可以如此的毒舌,如此的诛心。
“你……”罪龙的身体开始剧烈地颤抖起来。
这一次,不再是因为愤怒,而是因为屈辱。那好不容易被三万亿压制下去的杀气,再次有了抬头的趋势,但又被理智死死地按住,这种内心的天人交战,让他痛苦万分。
陈楚仿佛没有看到他眼中的挣扎与痛苦,继续用言语的利刃,一刀一刀地凌迟着他的尊严。
“你看,你的主人给你套上了项圈,你就不敢动了。你所谓的‘力量’,所谓的‘尊严’,在金钱面前一文不值。你渴望与我一战,但你没有资格,因为,你只是一条被锁链拴住的狗,而我,是你的主人需要仰望的客人,一条狗,怎么有资格和客人站在同一个擂台上?”
每一个字,都像是一记重锤,狠狠地砸在罪龙的灵魂上,他引以为傲的力量,他用生命和鲜血换来的地位,在陈楚的口中,被贬低得一文不值,他不是一个战士,不是一个强者,只是一件被明码标价的工具,一条会咬人但更怕主人责罚的狗。
这种精神上的侮辱,远比肉体上的伤害要痛苦千百倍,罪龙的眼睛已经红得快要滴出血来,粗重的呼吸声如同破旧的风箱,每一次吸气都带着无尽的痛苦,每一次呼气都充满了压抑的咆哮。他死死地攥着拳头,指甲深陷入掌心,刺破了皮肤,流出了暗红色的血液,但他却感觉不到丝毫疼痛。
陈楚欣赏够了对方的痛苦表情,终于像是失去了兴趣一般,随意地摆了摆手。
“滚吧,我们要喝酒了。”
这最后一句,轻飘飘的,充满了驱赶的意味,仿佛在打发一只讨厌的苍蝇,它成为了压垮骆驼的最后一根稻草,彻底击溃了罪龙那根名为“理智”的脆弱神经。
“噗……”
一口鲜血,猛然从罪龙的口中喷出,那不是被击伤的内出血,而是被极致的愤怒与屈辱硬生生气出来的逆血,鲜血在空中划出一道凄厉的弧线,洒落在冰冷的地板上,像一朵朵盛开的死亡之花。
紧接着,一声不似人声的、充满了无尽痛苦与疯狂的咆哮,从他的胸腔最深处爆发出来!