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不是一声简单的撞击,而是一场小规模的爆炸,当罪龙那灌注了全部力量的拳头,与高速旋转飞来的合金盾,在距离拳神脸颊不到半米的空间里悍然相遇时,整个酒吧仿佛都被这声巨响狠狠地撼动了一下。
声音是如此之大,震耳欲聋,仿佛一记晴天霹雳在室内炸响。许多人下意识地捂住了耳朵,脸上露出痛苦的神色。那声音中,蕴含着多重层次:有金属被巨力冲击时发出的、如同古钟被撞响的深沉嗡鸣;有力量对冲、能量湮灭时产生的、尖锐刺耳的爆音;还有一股无形的冲击波,以碰撞点为中心,呈环形扩散开来,吹得擂台上的帆布猎猎作响,吹得前排观众的头发向后倒伏。
在碰撞的中心,时间仿佛又一次被按下了暂停键。
罪龙的拳头,死死地顶在合金盾的中央。合金盾,则以一种违反物理定律的姿态,在空中出现了一瞬间的、绝对的停滞。它既没有被击飞,也没有立刻前冲,就那么悬停在半空,仿佛有一股无形的力量在与罪龙的拳力进行着最激烈的抗衡。
就是这短短一瞬间的停滞,却为拳神赢得了地狱与人间之间的距离,那震耳欲聋的巨响,如同一柄重锤,狠狠地砸进了他混沌的意识,将他从濒死的眩晕中强行唤醒,求生的本能,在这一刻压倒了所有的剧痛与惊骇,他几乎是下意识地,抬起了自己另一只尚能活动的手臂,横挡在了面前。
“呯!”
停滞结束。
合金盾上所承载的、罪龙那恐怖的拳力,终于找到了宣泄的出口,它被这股巨力推动着,重重地撞向了拳神,两者之间,发出了一声沉闷而压抑的巨响,那是金属与血肉之躯的硬撼,拳神只觉得一股无法抗拒的大力从手臂传来,整个人被撞得向后踉跄,双脚在擂台上摩擦出刺耳的声音。
好在,他终究是挡住了,那面救了他性命的盾牌,在完成了最后的使命后,力量耗尽,失去了飞行的轨迹,当啷一声,跌落在擂台的地面上,发出一连串清脆的滚动声,最终归于沉寂。
擂台上,暂时恢复了平静。拳神大口地喘着粗气,冷汗浸透了他的短裤,他看着自己格挡的手臂,上面已经一片红肿,而罪龙,则缓缓收回了自己的拳头,眼神中充满了凶历之色。
酒吧里的观众们,在经历了从极静到极响,再到此刻的寂静之后,大脑仍然有些宕机,他们的目光,下意识地跟随着那面跌落的盾牌,当盾牌停止滚动,以一个倾斜的角度静止在地面上时,所有人的瞳孔,都猛地收缩了。
一道道倒抽冷气的声音,在酒吧的各个角落此起彼伏地响起,汇成了一股冰冷的潜流。
只见那面由无数金属熔铸而成的、看起来坚不可摧的合金盾牌上,赫然出现了一个清晰无比的印记,那是一个拳头的模型,深深地凸起在盾牌的表面,就像是一件被人精心雕琢过的浮雕艺术品。
那印记的轮廓是如此的清晰,甚至连每一根指节的形状、拳锋的弧度、乃至因为紧握而凸起的筋络纹理,都完美地复刻了出来,这个暴力的烙印,无声地诉说着刚才那一拳中蕴含的力量是何等的恐怖。它告诉在场的每一个人,如果没有这面盾牌,此刻被雕刻出这个模型的,将会是拳神的头骨。
恐惧,如同无形的藤蔓,爬上了每一个人的脊背。他们看向罪龙的眼神,已经从之前的狂热,变成了深深的敬畏与……
罪龙并没有追击已经失去反抗能力的拳神,他的猎杀本能被更强烈的愤怒所取代。
是谁?
是谁敢插手他的战斗?
他缓缓地转过身,不再看擂台上的对手,而是将那双燃烧着怒火与杀意的眼睛,投向了盾牌飞来的方向——那个昏暗的卡座。他身上那股刚刚因为出拳而略有收敛的凌厉杀气,此刻再度毫无保留地爆发出来,并且比之前更加凝实,更加冰冷。
如果说之前的杀气是灼热的岩浆,那么此刻,它就是来自极北冰原的寒流,偌大的拳击酒吧,气温仿佛在这股杀气的笼罩下,开始了极速的降低,一些穿着单薄的观众,甚至忍不住打了个寒颤,下意识地抱紧了双臂。
空气变得凝重而滞涩,仿佛连呼吸都成了一种负担。
酒吧里所有幸存的观众,都本能地循着罪龙那如同实质般的目光,齐刷刷地看向了那个一直被他们忽略的、藏在阴影中的卡座。一时间,千百道目光,汇聚于一点。那里,成为了整个空间的绝对焦点。
在万众瞩目之下,卡座的阴影,仿佛活了过来。
一道身影伫立在卡座的阴影之下,他并没有完全走出黑暗,光与影在他的身上交织,勾勒出一个挺拔而沉稳的轮廓,他只是静静地站在那里,没有任何动作,也没有散发出任何惊人的气势。
然而,所有看到他的人,心中都不由自主地浮现出一个词——山岳。
是的,他就如同一座亘古长存的山岳,沉稳、厚重、不动如山。任凭外界狂风暴雨,雷霆万钧,他自岿然不动,罪龙那足以让空气冻结的恐怖杀气,在抵达他身前三尺时,就如同撞上了一堵无形的、坚不可摧的屏障,悄然消散,再也无法寸进。
一个在擂台的光明中,杀气冲天,如欲毁天灭地的魔神。
一个在卡座的阴影下,渊渟岳峙,如镇压尘世万古的山岳。
无声的对峙,在这一刻,拉开了序幕。整个酒吧,陷入了比之前更加深沉、更加令人窒息的寂静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