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巩县的黎明,带着夏天难得的清冽寒意。
东方的天际线泛起一层鱼肚白,将曹军土垒土墙的轮廓勾勒得愈发狰狞。
土垒后方的曹军兵卒大多还在简陋的窝棚里蜷缩着,试图抓住最后一点温暖。
值夜的哨兵抱着长矛,倚在冰冷的垛口后,眼皮沉重地打着架,呵欠连天。
连续十余日骠骑军雷声大雨点小的『例行公事』,早已磨平了最初的惊悸,只剩下深入骨髓的疲惫和一种近乎麻木的『本能反应』。
炮响,躲藏;炮停,探头。
周而复始,如同刻在骨子里的钟摆。
河水西岸,骠骑军阵地似乎依旧是一片沉寂。
没有往常拂晓前的喧哗整队,没有锅灶的炊烟,甚至连战马的嘶鸣都刻意压制了。
在曹军兵卒不以为意的沉寂之中,无数双眼睛在黎明前的微光中闪烁着锐利的光芒,如同蓄势待发的狼群。
士兵们沉默地检查着甲胄的系带,摩挲着刀锋枪尖,相互看着身边的伙伴,等待号令的下达。
空气中弥漫着一种紧绷到极致的张力,仿佛一张拉满的强弓,只待那一声弦响。
前沿炮兵阵地。四门六斤炮的炮口黑洞洞地指向对岸的西垒乙段、丙段结合部。
那里,是赵闳反复校射后确定的、曹军习惯性龟缩的核心区域,也是工兵陈戊铺设的额外通道最终指向的薄弱点。
赵闳站在火炮观察位置上,眼睛死死盯着西垒上几个模糊的哨兵身影。
兵卒给滴漏灌满了水。
水滴打落在滴漏底部的水桶当中,发出有规律的声响。
『目标确认:乙丙结合部。』
赵闳一字一顿,斩钉截铁,『装药,戊字炮,三斤二两;丁字炮,三斤整。其余两门,三斤一两。射角按昨日黄昏最终校定参数,戊字炮右一分,丁字炮高一分修正。』
他的命令精准到每一斤火药,每一分角度。
这是之前数轮炮击堆砌出的经验。
炮组兵卒如同最精密的机械部件,在微光中无声而迅捷地运作。
炮膛早已清理完毕,冰冷的药包被塞入,兵卒手中捧来的实心弹丸,在半明半暗中反射着幽光。
炮口微调,绞盘发出细微的、令人牙酸的吱呀声。
所有动作都经过千百次的演练,流畅得没有一丝多余。
中军帅旗下,斐潜披着一件深色大氅,静静伫立。他没有再去看地图,目光越过汜水,落在那片尚在沉睡中的土垒轮廓上。
张辽全身披挂,侍立一旁,手按刀柄,微微抬头,看着天边露出的浅白浅黄浅红。
传令兵如同雕塑般静立在各个关键节点,目光紧紧锁住斐潜的身影,以及斐潜身后的令旗。
『主公,正当时也。』
庞统看着刻漏的数值,低声说道。
斐潜点了点头,然后举起了手,在微熹的晨光中,猛地挥下!