大抵是终于找到了一个倾诉的对象,随着话语的吐露,侍者越发激动起来,随后他站起来,简直像那些失控的同类一样一步步朝白无一走了去:
“那里的人……最开始还是跟我们一样的人,但随后就开始变化了,他们的轮廓开始变得扭曲,身上开始长一些小触须……那些密密麻麻的柔软东西真是让我头皮发麻,等等,你拿枪干什么?”
就在白无一做好一如既往扣下扳机来进行安眠服务之际,这侍者居然注意到了他的动作,并立刻大后退一步,有些惊恐地看着白无一的动作。
“是您太激动了,一直在靠近我。”
惯性导致的过早行动让白无一有些尴尬,不过他控制好了语调,极为平静乃至冷淡地开口:
“出于安全考虑,我必须这样准备……请您继续往下说。”
“我就是因为这个原因才不愿意信它们的……”
侍者抱着脑袋,以颤抖的声音喊着:
“你知道吗?哪怕那些画面再荒谬,当你一直好像生活在那些幻影中的时候,你也没法只把它们当假的了……但它们实在是太着急了,一定要让一个怪物来袭击我,所以我才不愿意的!”
“怪物……方便细谈一下吗?”
虽然不方便也会让你说就是了。
无论怎么说,白无一的态度的确越发友好了,他甚至愿意把枪悄悄藏到自己怀里——这样可是会影响瞄准速度的,虽然他依然没有半点让这位侍者活着离开这里的想法,但起码会让他晚点死,甚至,温和一点离开不是吗?
“我……我就是想跟你们说这个。”
侍者颤抖的动作微微停顿了一下,随后,蜷缩得越来越严重,声音也越发变调、颤抖:
“你曾经看过……人体内是什么样子吗?”
“我是个医生,我自然看过。”
“好吧……我现在也算是看过了,那个奇怪的怪物,看起来就好像一个敞开的人一样,只是……它好像没有骨头。”
“它是怎么敞开的?敞开的位置是?”
“……胸口。”
侍者以有些惨淡的语气缓缓吐出那两个字:
“我知道你在想什么。”
这也是他伤口的位置。
“它……像章鱼一样柔软,用敞开的部分延展,像触手一样追逐着我,在不停地,朝我惨叫……那惨叫不像单纯的惨叫,而像是在嘶吼什么……我狼狈地逃跑,但它的速度,我感觉比我甚至还要快,所以如果它想杀我,我早就死了……但它并没有这样做,它甚至没有攻击我,它的触碰都是柔软的……每当它像舌头一样舔到我的时候,我就感觉到一种奇怪的、冰冷的刺痛……不,那个感觉实际上应该不是痛觉?但我找不到别的更好的触觉形容了……也许应该叫它抽搐?叫它隔阂?叫它……”
伴随着侍者的声音越来越快,白无一又一次拿起了枪。
而当他忽然闭嘴的那一刻,白无一也便已经瞄准了,但过了很久,侍者也依然没有做出如其他人一般的攻击反应。
“……然后某一天,大概是一周前吧,我忽然产生了一种想法,现在看来,这种想法也许才是最糟糕的东西……我看着那个追逐我的怪物,觉得那似乎并不是它的本体,而它的本体,”
侍者的语速一点点恢复了,仍是蕴含着恐惧的颤抖语调,他抬起头,以那张过于标准以至于有些恐怖谷效应的笑脸对准了白无一:
“也在那里,不是那一个被刨开的人体,而是那人体的里面,创口之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