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预感完全准确。
只见那人将手一招,身后七八个大汉推着板车转出街角,把前后街口一起堵死。侍卫们大惊,急忙抽出兵器,围在马车旁形成一个简陋的防御圈。刘禅躲在车里,挑起帘角向外观察,见街道两端与左右屋顶闪出许多人影,一个个握着兵刃,从头到脚用黑布裹得严严实实,只露出两只凶光四射的眼珠。
这阵势显然不准备善了。
白衣人再次招手,屋顶上的刺客架起弓开始了射击。夜空被“嗖嗖”的箭声划破,羽箭奔涌着向刘禅的位置倾斜而下。
侍卫对此毫无办法。他们一不着甲二无盾牌,对这种远程攻击除了闪躲就只能干瞪眼了。两名侍卫当场中箭,丢了兵刃倒在地上,虽未咽气,却是没法战斗了。
有几枚羽箭穿过布帘射入车厢,其中一支扎进刘禅背后的木壁,距头顶仅余一寸。幸亏他人小个矮,否则此刻已让人得手了。
“突!突!突!”
刘禅感到心脏剧烈的跳动,肾上腺素令瞳孔比平常大了好几倍。原来有惊无险这种事重点不是险、而是惊!
幸好脑子没坏,刘禅暂时还能保持着冷静。他没时间去管那支箭,抓紧时间去观察敌人的部署。只见刺客们放完一波弩箭准备重装,远程火力出现了难得的空当。借着这个机会,车夫将马车靠到路旁,利用马车与墙壁形成一道防护,遮挡住敌人的射击视线。还能动的六名侍卫不等吩咐,前后脚一起钻进这临时构筑的防线,暂时躲避箭矢的威胁。至于倒地的两个,就真的顾不上了。
马车沿着墙壁缓缓前行,打算靠向路口,这样就能避开来自上方的威胁。不过想法虽好,却被敌人识破了。白衣人看出侍卫的打算,不等对方脱身,下令先射马匹。
第二波弩箭袭来,拉车的那匹马瞬间被射穿身体,鲜血沿着箭杆汩汩而下,空气中充盈着血腥的气味。那匹马忍不住痛,倒地嘶鸣开来,整个街道被这叫声烘托得无比惊悚。
刘禅心往下沉,他明白这种精心部署的刺杀行动不达目的绝不会停止。虽不知是谁会如此大费周章来要自己的命,但这人犯的事肯定小不了!
“怎么办?”
一个大大的问号萦绕在众人心头。就这样躲着显然不是长久之计,但若冲出去拼命又会怎样呢?目测这伙刺客有二十几人,即便不放箭,自己这边还是一样寡不敌众。
街旁的房屋里,居民们早将门窗阖上,躲在家里大气也不敢出。街道愈发冷清,只剩下想杀人的和不想被杀的。
由于马车的阻碍,刺客失去了视界,无法再放箭。他们不敢拖延,便弃了弓弩抽出刀剑上前肉搏。
马车后面,六名侍卫一边三个堵着这临时构筑的缝隙,马车夫用自己的身体将刘禅堵在墙边。由于许久不见身后的动静,转头看去,却见小公子一手捏住下唇,鼓足力气猛吸起来。
“啾——”
绵长刺耳的啸叫声忽地响起,回荡在本就静谧的街道,与无数回声构成一道道混响,碰撞着往道路两端蔓延开来。
黑衣人被哨声惊到,忽地停住了身形。那白衣人怕夜长梦多恼了性子,喝骂一声“快”,催促同伙抓紧时间。刺客们不再犹豫,提着刀继续围拢过来。
刘禅的侍卫只得从缝隙中闪出来,否则就要被人堵在里面变成瓮中之鳖了。他们三人一组背靠着背,堵住马车与墙壁构建的缝隙两端,准备与敌人同归于尽。
刘禅开始有些着慌,他虽刚出生就经历过长坂坡的战事,也曾前往许都营救两位姐姐,但论凶险都远不及这一次。这一次他认知中的猛人一个都不在身边,只有几个名不见经传的侍卫直面那一排闪着寒光的兵刃,感觉就像当初沉入珠江的刹那,死亡味道无比真切。
“铛”
侍卫与刺客交上了手。他们人数虽少却训练有素,三人一组背靠着背,互相掩护,一时不至败北。但无论是刺客还是侍卫心里都清楚,众寡之别摆在这里,结局只能有一个。
刘禅忽然有种绝望的感觉,这是来到这个世界的第一次。他的目光无意识地扫向四周——看到了中箭倒地的两名侍卫,依然抽出佩剑随时准备反抗。刘禅的心头忽然像被什么东西堵了一下,那跌入谷底的心境反被激发出一股勇气来。
正所谓知死必勇,非死者难,处死者难。横竖是个死,与其怂包,不如放手一搏。再说又不是没死过,大不了再穿越一回,说不定还能穿成秦始皇呢。
“杀!”
刘禅坚定了信念,不知从何处冒出来的力气,嘴里爆出一句喊杀声,与他的年龄多少有些违和。在场的人谁也没注意他,任凭刘禅钻出马车,溜到两位受伤的侍卫身边,拿过他们手中的剑,倏地窜到一名黑衣刺客身下,动作连贯且丝滑。那黑衣人完全没有反应过来,便听到“扑哧”一声,刘禅手中的剑已插进了他的胸口。黑衣人的眼神中漫布着难以置信,大脑瞬间被疼痛填满,哼了一声,软绵绵倒在地上。
这是刘禅的首杀,即便算上前世的二十年,也是首杀。刘禅有些发懵,积攒的勇气随着剑锋刺入躯体忽然消失不见了,就连那把剑也忘了抽回,给留在了死者胸口。
马车夫回过味来,也从马车下面钻出来,将发呆的刘禅一把拉回,重又塞到马车下面。
场面被冻结片刻,其他人才陆续反应过来,顾不得刘禅,继续着眼前的搏斗。
“噗嗤”
侍卫中有人中刀,可他顾不得伤势,继续挥舞兵刃战斗。在场的人都清楚,只要一个倒下,背靠背的其他两人就会洞门大开,到时谁也活不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