这其中一个主要的原因,是臣下们的权力也渐渐稳定了下来,隐隐牵制住了皇权,相互制衡,保证了政治架构的平稳。
李破这还是开国之君,感受并不算明显,等到他的儿子和孙子那一辈,受到臣下们掣肘的事情就会越来越多,也许时不时的还会露出些权臣当道的苗头。
…………
“今年工部报说,江都那边已建成两艘楼船,据说比杨广在时造的大船还要坚固几分,也大上了不少。
卿当年在东郡为官,见过杨广的船队没有?”
酒过三巡,君臣闲聊渐入佳境。
王泽也放松了下来,只是自小受的教导,让他如本能般从不忘形,此时他微微摇头道:“当年来护儿掌水军,常年在东莱操练,闹的山东上下苦不堪言。
其实臣以为,炀帝造船只为巡游江都之用,炀帝登位之前曾在江南秉政,与江南世族牵系甚多,登位时得力也多。
后来三下江都,耀武扬威,臣猜测其多有衣锦还乡之意,船队求多求奢,北人却鲜有亲见者……”
李破把玩着手中晶莹剔透的琉璃酒杯,笑着道:“朕造大船是要用于海上的,可惜造的再好,朕好像也不能亲见啊。”
王泽听了此言,身子挺直了一下,显然是惊了惊,心说皇帝说这个,难道是静极思动,生出了南巡之意?
“陛下之功,远迈前朝,用意深远之处,自然非是杨广之流可比,可天高海阔,世间之事无有尽所欲见者,陛下不必为此而生憾。”
李破轻笑一声,转头对妻子道:“你看看,朕只是露点口风,就没一个敢接茬的,连云定兴都是如此,这让朕情何以堪?”
王泽背后冷汗一下冒了出来,他不知道皇帝这是真的在开玩笑还是在点他。
李碧却是知道,丈夫又在作怪,不过这么说话的时候,说明这位王尚书经受住了考验,以后在君前的待遇和之前应该会有所不同了。
说起来,如今的六部尚书,只礼部尚书李纲是数朝老臣,为人正直,不论官声还是威望,在朝中都不作第二人想。
只是李纲年纪老朽,日子已然不多,如今七老八十还能在礼部尚书任上发挥余热,已成朝中一景,遍数历朝历代的官员,李纲也当名列前茅。
与之相对的则是洛阳的裴矩,年纪比李纲还要大上一些,却依旧不肯服老,也许裴矩长寿的秘诀就在于这种对官位和权力的痴迷上面。
除了李纲,其他尚书就都属于是开国之臣了,其中户部尚书苏亶,刑部尚书杨恭仁,以及兵部尚书尉迟信,这都是皇帝心腹之人。
工部尚书云定兴是另类,是自诩为皇帝鹰犬的人物,估计就算皇帝让他跟自家婆娘和离,他也没有二话,还能厚着脸皮求皇帝给他讨个更好的。
王泽则是六部尚书之首,因为出身正统,家世门第上便是苏亶也要逊色几分,又是晋地名门,所以一直以来自成一系。
他和其他开国功臣交往不多,与皇帝好像也隔着一层。
其实如果王泽有心的话,联合裴氏,薛氏等晋地大族并非难事。
可王泽毕竟不是长孙顺德那样的人物。
王泽为官清正,进退有度,在朝中并无联结党羽之举,反而因为曾在江都为官,跟吴王李伏威的部下有来往,所以回京之后转达书信问候,和李伏威有了些交情。
李碧猜测,也许正是这样的表现,让丈夫颇为满意,这才有了今日之会?
不过不管怎么说,经过多年考校,今日之后,朝堂之上就又多了一位可以付之以心腹的重臣了。
李碧曾经几度监国,在太极殿出入无忌,朝中之事多有见闻,对丈夫耍弄人心的本事更是早已见怪不怪。
说句不好听的,哪天李破突然遭了意外,李碧照样能帮儿子把摊子顶起来,大唐的存续现在根本不是问题。
此时李碧笑道:“妾身恭喜陛下,这不正是说朝堂之上正人在位,宵小匿迹,此乃国朝大兴之兆啊。”
李破哈哈大笑,举杯道:“皇后说的在理,得妻如此,夫复何求?据说王卿家中也很和睦,所谓家和万事兴,咱们君臣得为此饮上一杯。”
王泽松了口长气,赔笑举杯,心里却道着,您二位动拳脚的时候下手那么凶狠,如今还好意思说什么家和万事兴,不愧是皇帝……