是日,天气还算暖和。
阳光透过琉璃窗子洒进来,正巧映在床边的雕花燕子上头,衬的那燕子栩栩如生。
太皇太后眼下勉强能坐起身了,只是饭仍旧用的不多。
“皇祖母,孙儿今日打算去天坛替您祈福。”
康熙伺候完太皇太后喝完汤药,微微站直了身子,低声嘱咐。
“孙儿不在时,您可千万别下床走动。”
太皇太后这两日一直说躺在床上无趣,想去院子里头走走。可她如今的身子怎么还能随意动弹呢。
“哀家听你的。”
太皇太后颔首,随即转眸瞧了一眼守在一边打盹的容歆。
“这不是还有小容歆在吗,你别担心。”
康熙转眸看了一眼容歆,点了点头。
容歆这段时间也累坏了,叫康熙意外的是,其余妃嫔几乎都撑不住日夜不眠不休的侍疾,就连皇贵妃都病倒了,只剩下容歆一个人还□□着。
她不仅有力气侍疾,还极为有精神给太皇太后讲故事。
若非有她在旁边逗老人家高兴,太皇太后的气色也不会有这么好。
也正是因为有容歆在旁,康熙才能放心去天坛祈福。
“那孙儿先带着胤礽去了。”
“好。”
离开慈宁宫后,康熙带领文武百官从紫禁城步行至天坛为太皇太后祈福。
今日虽说天气暖和,但终归还是十二月,风吹在人脸上,刮得生疼。
加上康熙已经数十日没有睡觉了,故而他每走一步都要耗费尽全身的力气。
百官跟在万岁爷身后,无人不被康熙的孝心感动。
帝王登上天坛,手持祝文,哑着嗓子诵读,不过伊始便涕泗横流。
忆自弱龄,早失怙恃,趋承祖母膝下,三十余年,鞠养教诲,以至有成。设无祖母太皇太后,断不能致有今日成立,同极之恩,毕生难报……若大算或穷,愿减臣龄,冀增太皇太后数年之寿。
此文读完,文武百官皆为之落泪。
北风渐起,竟在大晴天里落下了白雪。似乎就连风也在为太皇太后呜咽,康熙起身,满身残雪。
他孤独的立在台阶之上,眼睛直视阳光,心口隐隐作痛,像是最后一根琴弦崩裂。
远处有人骑马而来,那人手持白布,悲呦痛哭,不等马儿停稳,他便滚落在地,将白布呈上。
以极为悲痛之音呈报,“太皇太后薨逝了。”
尾音戛然而止,康熙在这一瞬间瞪大双眸,随即帝王俯身,竟吐出了一口鲜血。
血染红了白雪,从嘴角落在帝王明黄的衣袍上,比这白茫茫的大雪上折射出的阳光还要刺眼。
“皇上。”
百官担忧望着康熙,皆跪地不起。
“朕无碍。”
康熙用手,缓慢而又沉重的擦去嘴角的血迹。
身为君主,他应当泰山崩于前而面不改色。他只是一步接着一步,不需要人搀扶的走下台阶。
从那侍卫手中接过白布,紧紧握在手心。
为何,会这么突然。
康熙抬眸看了一眼适才太阳的方向,却发觉那太阳不知何时已经隐没在了乌云中。