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那好,主菜珍元天外飞仙,所用燕窝要白燕而非血燕,精雕百花熊掌,熊掌须炭火蒸锅三天三夜的才好,聚宝麒麟犴鼻和吉祥如意猴蘑,这两道菜最重野味,物料可别差了。三套碗的鹿肉,需新鲜待产的麋鹿,取其腹中胎儿,飞龙需老林榛树松鸡,不许带半点儿肥腻,家里边儿圈养的可不要,蛤蟆油自然是红肚田鸡,清炖配以人参苗,灵芝草,这是大件,至于八款凉碟,十二款熘炒,汤烩菜,我也不难为你,随便弄几个,几位爷想尝个地道,我看就上白肉血肠,黄金腰片,关东大马哈鱼,能对付着下口即可。辅菜么——鹿丝冬笋、蕉油榆蘑、海米蕨菜、淹渍香瓜、香梅酱、云雀舌、火鹤脑,鲟鱼籽,另外,这些个菜肴,烧,烤,焖,炖,熘,炒,炸,蒸,煸,煎,涮,样样不能少,少一样我可不依。”
小二嘴型从一变成个圈,到最后下巴都快掉了,待得婉清说完,吩咐他立刻下单,方才回过神来。
“好我的天爷!闹了半天,您是行家,咱们这店开了百八十年,还从没人这样点过!得,照您的吩咐!我这就去!”
刚闪过屏风,隔着幅纸,便听见小二狠狠抽了自己一个嘴巴:“要你嘴贱!”
“倒不为吃这些菜,难得是出口气。”,婉清见众人也是听得晕乎,款款一笑道。
曾德鸿细细地啜了一口野黄芹花茶,觉得一股子清香直入脑门,爽口爽心,叹道:“想不到关外别有风物,在内地呆久了,竟成井底之蛙,此趟算是开了眼界。”
婉清温柔道:“这有什么,去过大蒙古,那蓝蓝的天,一望无际的绿草,无忧无虑的生活,才叫人真欢喜。”
“世事多烦恼,何日得空闲。”,冯无庸摇了摇头。
不过一会儿功夫,小二便带着一老头折回。
“几位爷,这是咱们大师傅!刚才点的菜我实在没记住!怕弄错喽,合不着诸位口味,特地把大师傅领过来,劳烦小姐再吩咐一遍。”,小二哈拉下腰,赔笑道。
厨子
众人一瞧就明白了:小子贼精,惹了祸怕说出去挨掌勺的骂,索性把大师傅叫过来,让他自个儿听听,不是他惹祸,实在是客人嘴太刁!
婉清说道无妨,又把菜名儿报了一遍。
那老头儿却不说话,聚精会神地听过了转苫向小二连连打出几个手势,小二点点头,说道:“大师傅说,诸位能赏脸,实在是荣幸,看得出诸位是美食大家,只是这些菜品不俗,要多耗点功夫,还请诸位稍微等上一等。”
“那倒没什么,咱们先吃茶,你上些干果时鲜伺候着。”
“是!诸位稍待片刻。”,说着,小二领着来人转身退了出去。
“这人——”,隆泰打量过一番,总觉得脑海里勾起什么,话到嘴边一时又想不起来。
“这人是个高手。”,冯无庸接过话。
“唔?何以见得?”,曾德鸿好奇道。
“曾先生不通武艺,想来在坐几位行家都看出来了吧。”
曾德鸿羞得脸皮绯红,婉清挨着他坐,桌子底下轻轻捏了捏他的手掌。
几个人倒没在意,直把话题引开了。
“此人呼吸微弱,断断续续,似有似无,若非有病,便是内功深厚。”
“身躯高大,却是脚步虚空,行走无声。”
“目似无神,实则精光暗藏,太阳穴非是高耸,反而塌陷,此乃内力修行到了极致,真气涌入四海,返璞归真之象!”
几个太保七嘴八舌地发议论,关海山和钱三并不答话,静静地坐在门边。
在门口处自然看得更仔细,刚才诸多议论都是事实。那厨子身高八尺有余。须发皆白,花甲年纪,紫色脸皮,蓝布坎肩,黑套裤,细腰扎臂,长手长脚,骨骼精奇,体形却是道个瘦,关节突兀,惟有肚子突出,好似长年饥饿患了腹中水肿痞块之症,虽不言语,但观其举止,察其呼吸,当下可以断定此人必是内家高手。
隆泰细心,留意到此人衣袖卷起,手腕缠绕一串菩提老珠,虎口处有个横纹的波浪刺青。
隆泰不禁大喜,蓦然念道,图楞格所言多尔衮之后人,只怕近在眼前,真是踏破铁鞋无觅处,得来全不费工夫!
图楞格临死之前与隆泰一番满语交待,非为其他,正是寻找龙脉关键所在——图楞格的外高祖父,多尔博的后人,并没死!
说也奇怪,照世间法,人生七十古来稀,若老头儿活到现如今,岂止是耄耋之岁,已过一百五十载,算得是位肉身神仙!
隆泰跟曾德鸿略为提起过,后者似信非信,他祖上曾恭活了一百大几十,但那是道家功夫,若是俗人,活在红尘之中,历经八万四千烦恼,能活那么长是基本上不可能的,唐朝时药王孙思邈长寿那也是因为走了凡夫道的路子,医术已臻化境,兼修老庄之术,方才保得一身臭皮囊熬过百年。是以隆泰所说,曾德鸿深有怀疑。
隆泰偷着空,以唇语告之关海山和钱三。
盛上的饭菜煞是可口,婉清荐得不差,此处味道堪比内廷尚膳监。除了曾德鸿和婉清自顾身份,略着了几口便停箸,其余人等毫不客气,吃的酣畅淋漓,满嘴流油。
每次都是老头亲自把菜端上来,菜摆好之后又亲自替众人斟酒,端的是绍兴二十年陈酿女儿红,色泽琥珀,甘醇淋冽,酒味飘香,众太保虽然提防,但皆是贪杯之人,难得玉盘珍馐,喝得性起。