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阿黄?”微生月乍然看见黄裳,不禁一怔,道出两个字后,似乎已知道黄裳拦在半山腰的用意,不再说话。
黄裳哀哀道,“我不许你冲动。”
“我不会啊。”微生月哀乐转变之间,犹豫了半秒。
黄裳让开路。
八人登顶,玉吹烟看见曲一帆,心知其事。
事情却依旧没有变化——
“白衣?”微生月走近唤了一声,突然抬头望天,凄然笑道,“好天。”
明白的人都明白。
“阿月。”黄裳摇着头。
微生月也跟着摇头。
毕竟是:西风带湿,一连下了三天的雨。
这是三天后的事。
而现在,就在黄裳与微生月相对哀伤之时,上官镜拿出一封信与川江夜道,“江夜,这是白衣留给你的信。”
川江夜快接过信,拆开:
吾兄在上,弟白衣顿。白衣不肖子孙也,莫欲多辩,然亦有不可不说之事,今笔录在此,所托大哥也。
一者亲与仇。白衣无能,自诩伟力,欲调解纷争,平武林乱象,不料中途变故,失察一也,大意二也,轻敌三也,累四累五,不忍卒表。而幸得众人不我弃,犹能前行无阻。及遇嫣儿,大宗师之事乱矣。然时也命也,白衣不敢苛责,亦无悔也。亲仇之事,愿随我风烟散去,了无踪迹。
二者无幻也。人生而得知己者有几,我得而失之,……悔矣恨矣,惆而怅而,愿一缕青丝可为相伴,望大哥为弟周全。
三者逝烟也。白衣用情,不有专一,所系数人,顾此失彼。逝烟钟情不有二言,白衣追嫣未曾回顾,两厢较之,白衣不称也多。然不称之人越得爱,钟情之子越艰难,诚天命多乖,无可奈何也。今逝烟与多海不知外事,是吾之责耶?或天之命耶?吾今去也,所料若无差池,雪山之上,送多海之人唯飞卿逝烟也……呜呼哀哉!雪莲雪莲,不怜我命,亦不怜多海命耶?呜呼哀哉!
四者嫣儿。吾命在天,卿命在渊,永隔也。
五者小猗。大哥临信之时,不知小猗在旁否?若在,可与之言,“乃师此命实乃多海之命,乃师彼命已崩于未见之时,不足为伤。”吾知小猗痴情,不欲强其。吾今苦思之,答伊既亦有此情,若有转机,望大哥见机行事,为小猗托良媒。
川江夜滴滴眼泪滑落,翻过一页又看,却是一滞,转身唤了一声“无心”,洛无心走过来,接信看来:
无心吾爱,衣错意生情,是命耶?而卿能感我之伤,亦命耶?盖世事如此,不须伤心忧思。当视我今此去,是寻无幻而觅知己,人生乐事也。灵秀人中之龙,宽容广怀,非衣能比,相期以来,默然深爱,卿之宝物也。卿得有灵秀,我甚欣然。噫!无心吾爱,吾今去矣,愿吾爱莫为薄命忧,且为长命营!
洛无心已泣不成声,将信递回给川江夜,川江夜接过信又翻一页,详尽读了,又翻了一页继续:
余者叔父吹烟,先生夫人,凤皇飞絮,灵烟歌诗,琴子璇玑,灵风飞卿,褚师花儿,东亭吹雪,天姥邪子,不有余时一一详尽。唯寄大哥传意。嗟乎!人生者,短途也,稼轩词亦有云,“吴楚地,东南坼。英雄事,曹刘敌。被西风吹尽,了无陈迹。”而况吾一介白衣。大哥了悟之人,转告叔父及众,应知人间哀乐,传相寻也。万望大哥原囿白衣不告而辞之举,言尽矣。弟白衣再顿。
白衣本不欲祝,恐大哥愈伤。然思来想往,不可不祝。今弟白衣祝大哥与尺素:相期相望,白头共老。江湖风波既定,须知平生几两屐,佳处可去矣。
白衣未料多海至,雪山之上,竟唯逝烟与天香相依,临纸涕零,不胜其悲。
弟白衣绝字。
川江夜将信读罢,垂手呜咽不止。微生月突然过来将信抢去,川江夜阻之不及,只得作罢。
川江夜翻下一页,即是洛白衣写给微生月的话,然而川江夜担心微生月看信或将承受不住,于是自顾读了,不想读罢伤心过甚,忘了微生月。
微生月先前见川江夜将信递给洛无心,早已按捺不住,抢过信翻阅,看来果是:吾友明月医,平生相遇,白衣之福。曩者白衣之命忝系重,今武林暂平,白衣之命当归于一人之命,吾友之命则仍是天下人之命,不可不察也,不当有偏轻舍重之举。呜呼!当知生缘既浅,吾友环视,可见黄衣?岂能不珍视之?临纸笔录,当值明月在天,中秋之期,白衣有兴,为吾友赋一词以寄托:
二十五年,生百四之一,点检形迹。秋江秋水无穷树,直上晴空如碧。据梦无畏,星辰灿烂,渠说在北国。尘缘澄澈,月中桂影历历。
雁去招手难留,物类邈迥,化作云烟客。一点相思红泥火,煮霜煨雪之夕。古往今来,狂歌乱舞,抟角垂天翼。高楼独上,何事偏传邻笛?
微生月按心强止悲痛,然滴滴冰凉,是泪,亦是雨,洒落云巅。
黄裳立在月旁,同感哀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