钦木不可思议地看着他,久久未回过神来。
陆吾身披轻盈顺滑的月白色绸衣,定定地站在窗边,修长如竹的手指轻轻地摩挲着锦盒上的花纹。
疏风淡月有来时,流水行云无觅处,怅然独立相思苦。
他垂下鸦翅般的睫毛,伸出手想要打开锦盒,瞬间又缩回。
那手好似有自己的意识一般,根根蜷缩,收回掌心,带起一阵寒凉。
他恍惚想起了那个难忘的中秋夜,想起了那一日凤栖为他做的各色月饼,唇边幽香仍在,可是她却不在了。
她已经不要他了,是的,不要了,因为当初他骗了她。
自从凤栖走后,痛苦的情绪在心里一日日堆积,好似滋生的藤蔓,渐渐地侵蚀整个心脏,挣扎不得。
随着时日渐长,那苦痛如今已化作一把钝器,一下一下敲在心头,那是一种无法用言语表达的痛苦。
她已经忘了他,彻底忘了,原本只是一个背影,她也能认出自己。
可如今即使站在她对面,也只是一个陌生人。
冷血?无情?
栖栖,你好狠心啊,因为痛苦,便可以忘记一切,但是我呢?我的痛苦呢?
原本以为那种渐渐被忘记的痛苦,只要经历一次便够了,可他没想到,竟会……
可即便痛不欲生,他也不想把那痛苦的记忆忘掉,因为那是她给自己留下的,于他而言,与她有关的一切,都是珍宝,包括痛。
有时候他会想,如果因为一时的痛苦,便把曾经的记忆消除了,那么,他和她之间还剩下什么呢?那岂不是比忘记痛苦本身更加痛苦!
陆吾将锦盒小心地塞进袖子里,指尖却碰到一个凉滑的东西,取出一看,却是一个蓝色瓷瓶。
那是凤栖留给他的最后的东西,倘若不是日日在指尖摩挲,他几乎都以为那两百年不过是一场美梦。
梦醒了,她也不再了,好像风一样,没有留下任何痕迹,幽梦了无痕。
想起那短暂的两百年,有她陪伴的那段日子,总觉得过得飞快,他想要牢牢抓住,伸出手,却什么也没有。
如今她不再了,日子变得越发煎熬,日复一日,每一天都是痛苦。
倘若不曾拥有过,或许就不会有如今的痛彻心扉,倘若没有一时贪心把她带回昆仑山,或许他仍是平淡地过着每一天,既无波澜,也无喜乐。
他轻轻地打开瓷瓶,用指尖挑起香膏,放在鼻尖轻嗅,若隐若现的清新芍药香。
她说,这个香膏叫莫道无情,却没有告诉他为何取这个名字。
后来他整理她留下的东西时,偶然翻到一张香笺,上面写着:莫道无情,我爱你,为了你的幸福,我愿意放弃一切,包括你。
可是你以为,放弃便是成全吗?
倘若那样,我宁愿你从未放弃过,第一次是逼不得已,那第二次呢?
情已入骨入肉,在血液中流动,想要忘记,何等艰难,想要放弃,除非挖骨削肉吧。
眼角有一线光亮划过,流进嘴里,微微一品,咸的像是苦涩的刃。
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