为了处理积压的工作,舒这天工作到很晚。回去时已经深夜了,路上行人都稀少。园区很安静,远远地,就听见卧室传来一阵阵玻璃被砸烂的声音。
可是门锁一转动,那些暴虐的动静突然就消失了。
舒也不着急,例行收拾了一下,冲了个澡,然后提着东西上楼,走进卧室。
忧忧已经躺在被子里,听到他进来,还眯眼追索着舒的身影。
舒果然看到白天留下的水杯不见了,地上虽然没有痕迹,但还有没处理完的玻璃渣。
把手伸出来。舒叹了口气。我知道你醒着。
气氛一时很古怪。谁都没有原谅对方,但又不得不为了某种目的妥协。
舒这么一说,忧忧反而彻底背过身去。
接着,双人床轻轻凹陷,舒侧坐在一边,俯身试了下额头的温度。还好,降温了。
谁知他这么一说,忧忧仿佛又动了什么念头,铁了心不肯吃再药。
舒再看床头,早上的粥菜也没有怎么动,不知道是不和胃口还是怎样。这样病人是不可能恢复的。怎么,没有胃口么?
忧忧背对着他,嘴唇掀动,但没出声。
我带了黄桃罐头,要吃么?
忧忧的手下并不知道,如今叱咤风云的忧总,其实怀念的是小时候黄桃罐头的味道。那时候,黄桃罐头是一种奢侈品,只有生病的孩子才能吃到。
即便如此,他们兄弟有一个获得了黄桃罐头,也会留着和对方一起享用。
忧忧端着勺子,吃了几口罐头,仍然不说话。
不要用手去碰玻璃。舒拿来碘酒和纱布,盯着忧忧伸出来的手,上面还残留着点点血迹。那么大的动静,准是忧忧又在发脾气,结果听到他回来,又不想被发现,就徒手清理了现场。你是病人,不要动气。这种事情交给我处理。伸手。
舒低头处理忧忧手上的伤口,清理涂药,再包扎起来。这个动作非常专心细致,自然而然地露出了一片白皙的后颈。
熟悉的气息如此甘美,忧忧下意识咽了下口水。
包扎后的手不方便握勺,只得放下黄桃罐头。但忧忧的眼神仍然直勾勾地,仿佛黑夜里狩猎的,冒着绿光的狼。
舒知道这是哥哥十分想要一件事物的眼神,只当还不够解馋。只得拿起罐头和勺子柄,浅浅挖了一块。
来,张嘴。
忧忧呆了一秒,立刻上前。咬着那片黄桃,觉得口中甜得发苦。
小孩子不懂生病的意义,却盼着生病。因为生病的时候,他们总能得到特别的宠爱。
如果忧忧不开口,舒也不打算对话,继续窝在门口打地铺。他睡得浅,夜里如果忧忧不适,他就继续起来护理。
他一早醒来,更换水和食物就去上班。下班或早或晚,但总会回来。
忧忧的情况已经平稳很多,白天大概已经可以处理事务,但仍居家。算到舒下班的时间,他就躺回床上,留着眼缝偷偷打量舒的行迹,仿佛不能置信,又仿佛理所当然。
一切仿佛回到了从前,他们仍在同一套房子起居,同一间卧室入睡,只是从热闹的情景剧,变成了一种默片。忧忧从闹脾气变成生闷气。舒有余力的时候,还是回去哄一哄。
偶尔还是会有对话。
舒这几晚都睡得很沉,醒来大脑都有些迟钝。而忧忧的病反反复复,并不见明显好转。他有些疑惑。这晚回去,他没有用家里的杯子喝水。
睡了半宿,他就听到忧忧下床的声音。
我就知道你会回来的。
忧忧赤脚踩过来,挤在地铺上,将应该沉睡的弟弟拢在怀里,轻轻抚摸脸颊,然后依次解开了睡衣的纽扣。
假寐的舒感觉有些诡异,也不敢动。
还是睡着的舒,最乖了。长发美人亲吻绵软的身躯。醒着的舒,一点都不乖。
他抱得用力,让舒快要窒息;然后又发出像哭又像是笑的声音。舒却感到一个薄而冰凉的东西,逼近了自己的皮肤。
是那把尖刀。