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我就要他斥我——斥得有理,斥得有法,斥得我都不得不改。”
三日后,御书房。
朱元璋批阅《辅案录》初册,眼神沉静。
程守义低声问:“陛下……太子此举,不惧反噬?”
朱元璋笑了笑,摇头:“不怕。”
“朱标这孩子,如今已懂得用人,不问忠否,只看能否。”
“他知我弃宠纳谏,也懂,得人心非靠仁慈,而靠服气。”
“这一步——走得有胆,也有度。”
“他终于,真坐稳那把交椅了。”
王府书房。
朱瀚望着案上的辅案录末页,轻声道:
“东宫,如今已不需我设局了。”
“朱标已会自设风口,自撑风骨。”
“我只需站在风后,等他真能顶得住——风起时的那声‘孤’字。”
黄祁低声道:“可这天下风还未起。”
朱瀚收起书卷,抬眼望天,笑了:
“不急。”
初夏渐临,京中暑气尚未浮起,宫中已是烛影摇红。
建德堂内,朱标独坐一隅。
却有一处极淡的朱批,字意含糊,几不可察:“数目有疑,当问所在。”
这五字,出自吏部外曹徐谨之手,本属随批,但被左司陈庭礼于“辅案录”
中擢出。
卷上朱标加批:“录之,延问。”
三日后,“辅案堂”
首开质疑席。
朱标不设主座,不设堂审,仅遣吏部、户部、东宫三方人等八人入席,共议此“疑数”
是否为故失。
那页数字是南直隶元月折收银两数目中,有一地数额平空多出三百两。
未久,蒋希远入场,其人面色沉静,躬身一礼:“殿下,此误不由属下,乃南郊郡录簿册错传,实为‘统账未删’,后页已勘明。”
陈庭礼却不应,只取出副册,道:“蒋典事,阁下三月前曾言:‘折统若误,当存单日录’。
然此事并无单日之迹,何以言‘错传’?”
蒋希远缓声道:“当日南郊火患,存单被焚。”
陈庭礼冷然一笑:“那便是‘说了便是’?”
朱标始终不语,只将案中朱笔倒置,手指轻敲桌面。
蒋希远语气不改:“若无证,我愿受责。”
陈庭礼却忽而抬头:“责在何处?东宫未设罚名,太子未书戒条。
您愿受责,便是谁都无权问您何责。”
一句话,静若雷声。