当日未时,韩清风应召入王府。
王府东厅并不设酒食,只焚香煮茗,案上铺开的是一幅《九德图》,绘帝王处世之象,行宽厚、视明断、听直言、貌恭谨、言审问、事果敢、怒可节、喜不淫、惧而有礼。
韩清风一眼认出,立于图前,神色肃然:“此乃《礼记》所述九德,王爷此意……是欲问我为人,还是为心?”
朱瀚轻抬茶盏,淡道:“我问你,入东宫讲席,是为道乎,为身乎?”
韩清风顿了顿:“初为道,后为功。”
“是欲功,非欲权?”
朱瀚语气不重,字字沉着。
韩清风抿唇,终而拱手:“清风不敢讳言。
自蒙殿下不弃,授我讲席,我便知此生不可平凡而终。”
“可若讲而无听,道而无效,又如何称为‘道’?”
“我需有人听,有人传,需有人依我所思行一事——方能成一政。”
朱瀚冷笑一声:“所以你去赴鲁彦行之邀,入齐王府‘论义堂’?”
韩清风身体一震。
“你以为太子不知?我不知?”
朱瀚语气骤冷,“你走一步,我知两步。”
“你欲借齐王之势,立自己之台;你以为只要不出言附逆,就还算忠心?”
韩清风颤声道:“我未言逆,我亦未图乱!
鲁彦行所议,我每每拒之——”
“拒之?”
朱瀚打断他,“那你为何不离?为何不自明?”
韩清风咬牙跪地:“因我不知路在何方。”
“太子仁厚,不忍逐我;王爷睿明,不动于表。
我心惶惶,只知若不攀枝借势,终将湮没。”
朱瀚站起,俯身看他:“今日我告诉你——你若再行两边之道,不用等太子动手,我第一个废你。”
“你才可立,你道可讲,但人心若乱,你便不是讲士,而是乱源。”
韩清风俯首于地,汗湿后背,哑声应道:“清风……铭记王命。”
朱瀚拂袖而去,只余一语回响厅中:“回去,从此专讲,不涉府外。”
“讲得好,我让你留名史籍;讲错一步,我叫你身死讲堂。”
同一时辰,东宫书阁内,朱标手持王府传录,缓缓合上。
顾清萍在旁轻声问道:“皇叔动了?”
朱标点头:“动了。”
“可是重手?”
“不是。”
朱标凝视窗外,“他没有杀韩清风,也没有动齐王。”
“他是在示我——事未到杀局,我不能动怒;人未至叛心,我不能动刀。”
“可他也在示我——若不能收心于道,终归是祸。”