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只要不涉及家国大事的秘密,淑妃尽管问便是了。本宫知无不言。”叶随心像是早就才猜到了她要问什么似的,大方允诺道。
陈淑妃点了点头,这才斟酌着用词,问道:“臣妾虽然与向家不曾往来,但也曾听闻,向府三小姐……在家中状况并不好。陛下要召您入宫时发生的事情,臣妾也有所耳闻,您父亲与姐姐待您如此,您心中……当真就没有一丁点的……怨怪?”
陈淑妃的神情郑重地不能再郑重,用词也谨慎到不能再谨慎,但她说完有种轻松了的感觉。
仿佛这个问题早就在她心中积压已久,终于得以一抒胸臆,对她来说就轻松了。
叶随心听完就笑了,“那怎么可能呢?人心都是肉长的,会疼,会伤,他们待我如何,我比谁都清楚。但还是那句话,人心是肉长的,他们待我再不好,也终归是亲人,血脉相连。本宫还没有狠心到,眼睁睁看着他们去死而视若无睹置身事外。本宫的确是希望他们为自己的所作所为付出代价并且得到应有的报应,但那报应不是让他们就此死去。人生在世,很多事情不就是如此,并不是所有的事情,都非黑即白。”
何况,向家父女活着,于她的用处更大。他们待向熙然再刻薄,冲着这点利用价值,她都会留着他们。
“也是。有时候活着才更折磨人。”淑妃像是有感而发。
向家人流放的流放,充为官妓的充为官妓,皇后娘娘此番为他们求情,若是能悔改,他们的下半生都将在感激皇后的宽容大度与悔不该当初的悔恨之中度过。
但,倘若他们经此磨难仍不知悔改,那皇后娘娘此举,无疑是狠狠报复了他们。你想啊,那么骄傲又自负的他们,不但要受尽流放和沦为官妓卑贱不堪的苦,还要眼睁睁看着他们最讨厌最想拉进泥潭的人非但没事,反而荣华富贵锦衣玉食高高在上成为受万人敬仰的人,而在关键时刻,这个他们最厌恶的人还帮了落魄的他们一把,这种不愿接受她好意的愤恨、不甘,以及过去与现今对比之后产生的强烈落差感带来的怨恨,也足以折磨得他们后半生日夜不得安宁。
活着,有时候未必就比死了轻松。
皇后娘娘才是真狠啊。年纪不大,出手却从不含糊。稳准狠地一把刀直接插在了别人的心口上,绝不手软。
试问这份心性,这份果决,世上几人能有?何况是一个十七八岁的姑娘家。
陈淑妃不禁对眼前的皇后娘娘再度刮目相看。
叶随心的眼睛也是一亮,微微一笑,说道,“看样子,淑妃也是个明白人。”
“……”
陈淑妃一愣,才意识到自己说错了话。
“皇后娘娘,臣妾无状,出言不逊还请娘娘海涵。”陈淑妃心绪一敛,忙要跪下请罪。她还是太不谨慎了,有些话是不能随便说的,她怎么就忘了。
“慢着。”叶随心脚尖轻轻往上一踢,便
阻止了她下跪的动作。
“不过是句话罢了,本宫还没这么小气,淑妃尽可放心。本宫不会放在心上,更不会因此就反悔,而不帮你这一趟。”叶随心轻易看穿了她的心思,徐徐说道。
言下之意就是,你看出了本宫的心思也好,说出了本宫的打算也罢。都无关紧要。本宫,不在乎。若是在乎,就不会在你面前说破了。
陈淑妃微微一怔,点点头,施礼说道,“多谢皇后娘娘宽宥大度,臣妾感激不尽。”
叶随心满意的点点头,“嗯。”和明白人说话就是敞亮。
说着话,叶随心又转头问身边的青鸾,“该准备的可都准备妥帖了?李公公呢?”
“娘娘,都准备停当了。李公公也在门口候着了,只待淑妃娘娘一到,便能出发了。”青鸾说道。
叶随心“嗯”了一声,说道,“时候不早了,既然都准备妥帖了,淑妃也到了,那咱们就出发吧。”
“是。”
叶随心领着陈淑妃,带着李延年青鸾红药以及若干内侍宫女,浩浩荡荡地出了宫。
她可是要去见那位一直做着皇后梦的人,自然是要摆足了皇后的姿态才行。虽然她没想向文峰向父女死,但他们虐待向熙然,从不把她当人看,这口恶气却是无论如何都要出的。
坐马车出宫的一路上,陈淑妃看着近在咫尺的皇后娘娘都在想,皇后娘娘不带心性惊人,胆识也是过人。她似乎完全不担心在她面前暴露出自己的真实心思。
抑或是说,皇后娘娘打从一开始就没想瞒着她,没想在她面前掩饰。
可是,为什么?
她们从前并不相识,在宫中匆匆几次接触,也并没有深交。她愿意帮她出宫去见她弟弟,已经令她大感意外了。为什么还要在她面前不加掩饰呢?
深宫之中人心叵测,皇后娘娘难道就不怕,她在背后捅刀子?
“本宫都不怕,淑妃倒是先替本宫担心起来了。”
陈淑妃一愣,这才发觉,她一不小心便将心中的话说出口了。
陈淑妃忙道,“娘娘,臣妾失言。”
好在车上并无外人。除了叶随心与陈淑妃自个儿,就是青鸾红药还有丁香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