稍等,她懒得很,还未起呢。鸾娘一个劲打哈哈,镜顽倒是并未多疑,道了声好就安静等待着。
不过一盏茶功夫,惜玉向凝心禀报后迅速替她更衣梳妆,掩去满身的欢爱痕迹,这才下去请请镜顽移步。
凝心听到镜顽来寻她之时是有片刻的慌乱的,昨夜她才同承嘉王行了事,不一会承嘉王就要派人来接她了。镜顽却在此刻来了,她本想问鸾娘为何放她进来,但念着镜顽在等待也只得按下。
她想,不若今日就向他剖白,讲清楚一切原委。
可当她看见他,她便明白自己无论如何都说不出口了。
镜顽依然一身白袍,今日却未持剑,只是脸色苍白,左手上缠了些布。他伸出右手,疏冷的一张脸上是难得的温柔,含笑唤她:凝心,我来娶你了,跟我走吧。
第一次他没有叫她施主,温柔唤她的名,锋利的眉眼溢满温柔,像秋漓湖里清澈的水一层层荡开涟漪。
凝心的心中霎时悔愧交加,她强打起精神,佯做无事道:镜顽,你这是说什么?你是出家之人,又怎能娶妻?
时间仿佛凝固了,他伸出的手还僵在半空中,那干净温柔的笑容从镜顽的脸上一点点褪去,他僵硬地看着她,下意识想去抚剑,却又摸了个空,脸上有种隐隐的茫然。
凝心一颗心被针扎一般,却还故意夸张笑道:我之前同承嘉王闹别扭,才一时伤心以为自己喜欢你。你应该没有当真罢?说来也要多谢你,昨日那句顽笑话被承嘉王听了去,他才明白了对我的心意,今日便来迎我。
她没有办法,她不能说自己只是把他当做赌局里的一枚棋子,她只能编了个谎言使自己看起来没那么卑鄙。
你喜欢的其实是他?镜顽怔怔问道,缓慢地收回手。
是。凝心其实不敢看他的眼睛,但仍旧强迫自己正视他。
她以为镜顽会失态,会怒斥她。但那双眼却只是终于从迷惘中挣脱,他再度轻笑起来,定定看着她良久,那笑容像是一面被强行拼起的碎镜,明明是漂亮的却千疮百孔,他轻声道:这样啊。
半晌又如梦初醒般,有些迟缓地在身上四处摸索着,只摸到一串檀木佛珠:贫僧身无长物,倒是没有可以拿得出手的贺礼。
不必了,心意到了便可。凝心强撑着,收紧手指,长长的指甲深深陷进肉里,那样的刺痛却抵不住心头泛滥的酸楚。
他摸了摸那佛珠,还是慢慢收了起来,轻轻垂下手,平和地看着她道:那便恭喜你嫁与如意郎君。之前的事还望施主别放在心上。
我自是不会放在心上。她强笑道。
那贫僧先行告辞了。他双手合十弯腰对她行了一礼。
那就不送了。凝心低声道,那僧人已转身平静地穿过这醉生梦死之地。他一身白袍,周遭皆是莺歌燕舞、男女调笑声,他却好像隔绝了这一切,独赴圣地一般朝前走去。
那干净的白袍消失在她的视野中,凝心才惊觉自己这样望了许久,狠狠闭眼,正了神色回房。
她还未发觉,她的指甲嵌得那样深却还未松开紧握的手。
凝心坐在梳妆镜前,不断安慰自己,不是什么大事,起码他不知道自己从头到尾都是为了赌局接近他的。
这样也好,这样也好。
姑娘,承嘉王的轿子已到门外了。惜玉来禀。
知道了,我待会就下去。凝心看着镜中的自己,正要再妆饰一下。
鸾娘却推门而入:凝心,方才那和尚来了,他
鸾娘。凝心不愿再提起镜顽,立刻打断她:别再我面前提他了,承嘉王的轿子已到了,我马上就要进王府了。
鸾娘一时安静下来,转而道:王府并不如你想象中那样好,凝心你可想清楚了。
我想清楚了,再没有比那更好的去处,荣华富贵就在眼前了,鸾娘你不为我高兴吗?凝心也不知是说给自己听还是说给她听,语气隐隐激动起来。
高兴,当然为你高兴。但若是王府有什么不好的地方,你一定要回来同我说,你毕竟是我看着长大的,我不会放任你不管的。鸾娘抚了抚她的发,苦口婆心道。
凝心满不在乎地笑:王府之中还能有什么不好,鸾娘你就少操心罢,我要走了。
去罢。
鸾娘无可奈何,这深宫大院又岂是凝心想的这么简单的,但愿承嘉王待她好罢。
镜顽慢慢地走出暖花阁,呆呆地停在一旁的小巷里。
其实凝心一直在骗他,他一直隐隐感觉得到。
只是他动了心,不忍见她皱眉难过。
他骗自己,也许她是真心的。
如今不过是预料之中罢了,她果真是骗他的,她喜欢的另有其人,自己不过是她难过时的无聊消遣。