米穗面容平静,可眼角的湿润暴露出她的内心并不平静。
这一刻似乎凝固,姜瑜思绪飘的很远,他仿佛置身于罗马塔楼下目睹正在承受火刑的布鲁诺仍坚奉着他的真理。
“你欠我一棍。”
没由来的,姜瑜这样说,他并未看向米穗,但米穗知道他在和自己说话,这是有着相同理念的人惺惺相惜—秦朝功大于罪。
“你若能大难不死,别说那一棍子,就是百棍千棍又有何妨?”
米穗这样想着。
女帝奉行节俭,所以早早下令不允许任何人向囚车丢烂菜等物。
面对百姓咒骂,仕子鄙夷,姜瑜忍着不适,努力从中汲取有用的信息并梳理事件因果!
即将到菜市口时,他才算把这几天的舆论梳理完毕。
原来在这儿,课堂上说国论不对等于在前世王朝里指着孔庙骂孔子。难怪成了过街老鼠,人人喊打了。
明白主要矛盾后,姜瑜努力摒弃杂音,在囚车中思索如何自救。
“验明正身!”
时间一分一秒流逝,刑官高声宣判,百姓齐声助威:“绞死他!绞死他!”
“行刑!”
刑官声落,头已经伸进吊绳里的姜瑜终于睁眸:“且慢!”
刑官哪里管这个,行刑人也无动于衷。
你说且慢就且慢?你谁啊?
眼见绳圈即将勒紧,姜瑜破音扯嗓冲着所有人大吼道:“我堂哥是柳使!”
满腔冤屈全部宣泄,他仿佛要把嗓子喊破才肯罢休。
百姓寒,刑官寒,行刑人也被柳使的名声震慑的不敢继续动手。
一片寂静之中,刑官用汗巾擦着额头心中编排上司太过阴毒:“我就说,这种好事怎么能落我头上。”
“皇子犯法,与庶民同罪!”
刑官高声回答,漂亮话谁都会说,但他可不敢催促行刑人处刑。
姜瑜当即吟道:
“秦孝公据殽函之固,拥雍州之地,君臣固守以窥周室,有席卷天下,包举宇内,囊括四海之意,并吞八荒之心。”
当是时也,商君佐之,内立法度,务耕织,修守战之具,外连衡而斗诸侯。于是秦人拱手而取西河之外……”
是的,之前的时间里,姜瑜一直在回忆过秦论原文。
面对行刑台下京城仕子,他神态自若,丝毫没有赴死姿态,只洋洋洒洒说道:“……及至始皇,奋六世之余烈,振长策而御宇内,吞二周而亡诸侯,履至尊而制**,执敲扑而鞭笞天下,威振四海……
……于是废先王之道,焚百家之言,以愚黔首;隳名城,杀豪杰;收天下之兵,聚之咸阳,销锋镝,铸以为金人十二,以弱天下之民。”
行刑官是个文盲,完全听不懂这些的他攥着掌握姜瑜性命的绳索发懵并暗自掂量:“这鸟人都在说些什么?要不要一把勒死他得了,反正是皇命。”
姜瑜可不晓得身侧的行刑官已经嫌自己啰嗦了,见台下仕子渐渐张大嘴巴显惊愕之态,他越背越起劲:“……然秦以区区之地,致万乘之势,序八州而朝同列,百有余年矣;然后以**之家,殽函为官;一夫作难而七庙隳,身死人手,为天下笑者,何也?仁义不施而攻守之势异也!”
通篇背诵后,姜瑜暗地里给自己竖了个拇指,他实在佩服自己的博闻强记!
久久静默,随后满堂喝彩:“大善也!”
姜瑜知道,自己活了。