阮玉山觉着不公平了,当初自己不乐意给人取个名字,都差点没命,这个给九十四下了猛药的齐且柔倒轻而易举得以赦免:“谢你个赏恩,你还真要大赦天下了?他齐且柔也沾上我阮玉山的光,让你不想计较了?”
“自然不是。”九十四有理有据,“齐且柔认出了我是个蝣人,且在心中先入为主认为我不一般,是后续试探发现我一问三不知,才敢大着胆子对我下手。”
“可他既然要试探我,便有许多法子试探,为何偏偏要提盂兰古卷?”他且想且道,“最后我险些要了他的性命,他为求一条生路,也是搬出古卷残石企图让我饶了他。”
阮玉山听明白了:“你的意思是,古卷残石中,有关于蝣人的秘密?”
“残石中有没有尚且难说,可齐且柔一定知道些什么。”九十四沉思着,只顾说出自己的想法,“而且我怀疑,他所知道关于蝣人的一切,也跟古卷残石有关——很可能是关于我族解除诅咒的法子。否则他不会一来就问我是否要找古卷。他最初必定以为,我是通过古卷——或是古卷的一部分,得到了不同于其他蝣人的自由和力量。”
“你不想杀他。”阮玉山发觉这人一动脑子,说话就相当流畅,“你想把他引出来。”
“可难的是怎么引。”九十四凝眉,“我记得他想对我下手的地窖是在一家食肆后头,由一条暗道连接。地窖再往前,是富丽堂皇的一处所在——像饕餮谷,有许多看客席。”
“看客席?”阮玉山偏头思索,对这种布置相当熟悉,“中庭主要位置,是否有个台子?”
“你知道?”九十四回忆道,“台子上还有张床——齐且柔对我下手,似乎并非出于私欲,而是准备把我弄到台子上。我一度以为,他是对蝣人有着非常的仇恨,想要在我出丑时开门叫人观看,以此来羞辱我。”
阮玉山听到这儿便确定了:“他不是想羞辱你,他是想卖了你。那地方是黑市,时常做蝣人买卖。”
他再度把手放到九十四的后背,发觉九十四的汗已经止了,衣服里一片干爽,便理了理九十四的头发,慢慢说道:“他们要觊觎不该觊觎的,就别怪我不客气。”
那地方会做有人买卖倒是没出乎九十四的意料,毕竟只要去当时的大堂看过一眼,谁都能猜出来是个交易的地方。
且能进去交易的人,必定非富即贵。
只是没想到原来还是个黑市。
九十四从阮玉山的话里听出了什么,他微转过脸往后前,嘴角渐渐往上翘:“你有法子引他出来?”
阮玉山也奉出一个心照不宣的笑:“你先说说你的法子,看看咱们俩想的一不一样?”
九十四先注视着阮玉山,似乎在探寻此人的神色,确定对方是否真有法子。随后眸光流转,却不把话说完:“若是此地有个跟他们一样有台子,有看客席的富丽堂皇的所在……”
“巧了。”阮玉山忽然把九十四端起来,接着他的话说,“易家在此,恰好也有个卖东西的地方。有台子,有看席,是个——‘富丽堂皇的所在’。”
九十四猝不及防被打横抱起,下意识搂住阮玉山的脖子:“那你几时开张?”
阮玉山只问:“你想几时?”
“明天。”九十四说出口,又道,“不,等我休息休息,身体好了就开——休息太久,怕他跑了。”
“跑了更不必担心。”阮玉山意态悠然,“燕辞洲进出统共一个关口,我正嫌岛上人多抓不到他,他若是畏罪跑了,从出岛的人里挑出来,可比在岛上抓他容易。”
“你究竟有多少眼线?”九十四想起白天在大街上瞧见自己的那几幅画,心中不大高兴,可临时又想起另一档子事,“这便是你放了席莲生的理由?”
阮玉山:“我放他是感动他对他母亲的情谊。”
九十四一扭头:“不信。”
他说完又扭回来,一脸正色:“席莲生有问题。”
阮玉山挑眉:“怎么说?”
九十四明知阮玉山在朝自己卖关子,此刻也懒得同对方斗嘴:“我问你。”
阮玉山应了一声:“您问。”
“村子里,论身强体健,有常年务农的庄家汉;论年月岁数,有刚刚成人的姑娘小伙;论家世财富,兴许也有几个地主豪绅,就算没有,那比一个寡母身家丰厚的也该不少。”
九十四道:“我不懂人情世故,可想来妖灵选择寄生也不会顾念这个。光凭我说的这三点,你若是妖灵,你是会选身体年纪最强壮的少年人,还是有权有势的豪绅,还是一无所有,只剩一腔良善的孤母?难道目连村的妖灵,也一心向善吗?”
阮玉山笑了一声:“我要是妖灵,我就谁也不上。”
九十四学着阮玉山的语气:“哦?”